第 65 章

之後幾天, 冬至睡睡醒醒, 醒醒睡睡,生物鐘全亂了, 有時候晚上醒來,看會兒電視,昏睡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是白天, 有時候白天也睡過去好幾次。

也許是作息紊亂的緣故,他沒再見過龍深,失望之下只好從護士小姐姐那裡打聽, 得知他親愛的師父其實也已經來過兩三回了, 只不過每次他都在睡, 所以待一會兒就走。

冬至也對自己這種作息很無奈,他現在算是體會到請神的後遺症了, 成天昏昏欲睡也就罷了, 身體還很虛,剛醒過來那幾天, 連躺在床上都覺得天花板在旋轉,現在好一點了, 可以起來走半個小時不頭暈,但還是得多躺著多睡覺,跟患了嚴重的腦震盪似的。

難怪師父要嚴令禁止他再請神, 再這麼下去, 冬至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絕對得垮, 他不免有點後怕,每天只要醒著,就會練習吐納功夫,托勤學苦練的福,清醒的時間總算越來越多。

顧美人過來看他,說林瑄之前也來探望過,本來是要道別的,見他在睡,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前請顧美人代為致意,說實在抱歉,還留下一個羅盤作為賠罪禮物,說以後等冬至去林家作客,自己定然盛情款待。

經過龍深的驗證,羅盤屬於清代一位堪輿大師之物,不僅是古玩,也有些名氣靈性,這件禮物不算敷衍,龍深讓冬至留下,但他實在用不慣羅盤,他覺得自己用手機指南針就挺好的,後來又轉送給了何遇。

其實從地底走一遭之後,怎麼說也曾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冬至對林瑄之前的作為已經沒有那麼介懷了,畢竟人在江湖,誰沒半點苦衷,說到底,還是各憑實力,如果那天不是在林家的地盤上,那些日本人估計會更加肆無忌憚。

冬至明白,往後他在外頭行走,龍深弟子這個名頭,固然響噹噹,會嚇退許多歹人,但同樣也會引來更多居心叵測,不懷好意之人,他既然拜了師,就更不能墮了自家師父的名頭,如果被人抓去要挾龍深,等龍深來救,那非但不是什麼美事,反倒丟人丟大了,所以等他獲准出院時,還得倍加努力才行。

除了顧美人和林瑄,過來探望他的人很多。

大家都住在同一間醫院,都被安排在同一個樓層,只是病房不同,有些人傷勢較輕,每天閒著沒事就來回串門,之前冬至一直昏睡,別人來了他也不知道,現在總算能跟小夥伴聊上兩句。

他也才知道,自己這次出了個挺大的風頭。

塌陷逐漸停止,西北分局這邊開始著手派人進行搶救挖掘,龍深和宋志存親自參與了,大家也才知道,之前祭壇下面封著石碑,這塊石碑就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而當時日本人想要炸掉石碑,龍、宋二人忙著對付人魔,其他人跟千屍俑和日本人激戰,是冬至及時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得知這一切,連原本覺得冬至實力太弱的張嵩也沒了話說。

不過更令人感到神奇的,是龍深收徒這件事。

冬至自己躺病床上,倒是沒什麼力氣去到處宣揚,只是有一回宋志存半開玩笑,讓龍深抓緊收徒,可別等人都被搶走才後悔,龍深才說自己已經收徒了。

一語既出,四下皆驚,這件事很快傳入其他人的耳朵。

龍副局長要求多高,大家都知道,就連跟他打交道時,難免也受那張冷臉影響,有些惴惴不安,雖說龍局弟子這個頭銜很誘人,可像冬至和劉清波那樣敢於主動去爭取的人也不多。

如果將冬至和劉清波放在一起,大多數人也都覺得龍深更傾向劉清波,畢竟後者家庭背景擺在那裡,而冬至又是「半路出家」,當師父的肯定喜歡更省心的徒弟。哪怕是巴桑和顧美人,也覺得冬至可能希望不大,只是不忍心告訴他。

誰知道事情偏偏出乎意料之外。

冬至靠躺在床上,聽顧美人說起這些,他自己卻有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切感。

「你沒事吧?」顧美人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晃回神。

「沒事。」冬至笑了笑。

顧美人有點擔憂:「你現在總是心不在焉,精神不大好的樣子,龍局怎麼說?」

冬至揉揉眼睛:「他說這是正常的,因為我請神的時候耗費太多精力體力了,現在只能一點點補回來。」

巴桑拍拍他的肩膀,差點沒把人給重新拍回床上躺著,不由吃驚:「你怎麼虛成這樣?」

冬至打了個呵欠:「我暫時變成林黛玉了,你們要好好愛護我。」

巴桑:「沒事,等我回家給你帶盒蟲草補補身體,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拜龍局為師了?」

冬至:「都傳遍了?」

巴桑和顧美人都點點頭。

冬至有點不好意思,除此之外,還有一絲關係公佈的竊喜感,更有種蒼天不負努力的成就感。

要不是現在沒法亂動,他都想下床跳個舞了。

顧美人道:「接連幾天,劉清波的臉色都是黑的,他估計是氣壞了。」

冬至笑嘻嘻:「沒事,他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誰雷聲大雨點小?」劉清波從外頭走進來,面露狐疑,「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我壞話?」

冬至無辜道:「你聽錯了吧,是在誇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呢!」

「少來!」劉清波露出噁心表情,沒好氣道,「看來你恢復得不錯啊,還能坐起來聊天說話了!」

冬至慘慘道:「這還叫不錯?我以前超喜歡吃皮皮蝦的,最近什麼也吃不進去,一看見吃的就犯噁心,等出院估計要瘦好幾斤了。」

劉清波:「那也比陳旬好吧,人家現在還躺監護室裡生死不知呢!」

冬至:「他怎麼樣了?」

劉清波:「目前脫離危險了,但還沒醒。」

顧美人忽然道:「我聽說這次好像有人被嚇到了,想退出?」

冬至一愣:「誰?」

千辛萬苦脫離險境,大難不死之餘,有人慶幸,有人越發激起勇氣與好勝心,當然也有人後怕退縮。

冬至立馬就想到遲半夏。

劉清波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就道:「不是遲半夏,是歐陽隱,聽說在打報告了。」

說到這裡,他撇撇嘴:「走了也好,膽小就別入這一行了!」

顧美人不語,其實當時在裡面遇到危險時,她也幾次萌生退卻,甚至想過出去之後就打報告離開,但等真正出來,想法又改變了,比起離開特管局,她已經開始習慣這種緊張刺激的步調,一旦回歸平靜,反倒會不適。

劉清波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跟冬至說。」

顧美人和巴桑面面相覷,都擔心他因為龍局收徒的事惱羞成怒,在病房裡暴揍冬至一頓。

見冬至點點頭,兩人這才出去,顧美人還不大放心:「有什麼事你就喊我們。」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

冬至打了個呵欠:「你的飛景劍拿出來了嗎?」

不問還好,一問劉清波立馬黑了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它、拿、沒、拿、出、來,你、心、裡、沒、點、數、嗎?」

冬至茫然:「沒有啊,後來我又沒和你在一起!」

劉清波怒道:「當然沒有了啊!河水那麼深,我怎麼拿!你去拿給我看看!」

冬至一樂:「你這不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嗎?以後有機會再拿出來好了,而且我記得你家裡劍很多的!」

劉清波陰沉著臉色:「龍局真的收你為徒了?」

冬至點點頭:「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沒告訴你的,龍局收我為徒,是在跟你失散之後的事情,後來兵荒馬亂的,我又一直住院,也沒碰上跟你說話的機會。」

劉清波心有不甘:「我到底哪點不如你?不如你會溜鬚拍馬?」

冬至又打了個呵欠,他現在打呵欠的次數都快趕上以前活的二十多年了。

「老劉,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你覺得龍局是個喜歡聽甜言蜜語的人嗎?要真是,估計也輪不到我了,在我之前,比我強的人也有一大把。我不知道龍局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我覺得,龍局不收你,肯定有他的考量,不然把咱倆一起收了,不也是可以的嗎?」

劉清波沉默不語。

還真被冬至說對了,他去找龍深確認的時候,龍深說,他的基礎本身無可挑剔,所缺乏的,就是心態和狀態的調整,只要能把這兩樣調整好,就算沒有拜師,踏過門檻也是遲早的事情,對他而言,拜師只是多此一舉,因為他的問題從來就不在有沒有師父上面。

劉清波還記得自己當時問,那為什麼冬至就可以?他那麼弱,難道調、教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龍深道:「你的個性比冬至強,在劍道上也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不需要旁人再錦上添花,只需要循著自己的路走下去,而他在劍道上猶如一張白紙,需要去引導。」

劉清波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龍深的話有道理。

因為龍深給他們上課的時候,他所說的話,劉清波往往都會先懷疑,再琢磨驗證一番,才相信,這是已經入了劍道的人的自然反應,而冬至卻總是二話不說就選擇相信,然後照著龍深說的去做。

這就是兩人最大的不同。

冬至安慰他:「行了行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要是爛泥扶不上牆,拜了龍局為師也沒用啊,大不了回頭請你吃火鍋,要是一頓不夠,就兩頓!」

劉清波翻了個白眼:「你請我我就要去嗎?」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他紆尊降貴把眼珠子從天花板上挪下來,這一看,徹底服氣了。

對方已經歪過頭睡了過去,打呵欠的手甚至還沒完全放下來,就掛在腹部上。

冬至連劉清波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他就這麼吃吃睡睡,又過了半個月豬一般的生活,等到師父和醫生都宣佈他沒有什麼大礙之後,終於可以和大家一起,踏上歸途。

這半個月裡發生了不少事。

陳旬也已經脫離危險,醒了過來,據說他萌生退意,領導們也尊重他的意願,而歐陽隱則最終決定留在特管局,只是將會去後勤進行文職工作,不會待在前線。

不止是陳旬,還有另外兩個人經過這次歷險,雖然保住性命,卻也打了退堂鼓,畢竟就算是修行者,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冒著生命危險的。

這樣一來,算上犧牲了的周越和邢喬生,最終留下來的,也就十四個人。

龍深他們手裡攥著籐川葵,則由宋志存出面,與日本那邊開始進行拉鋸式的談判。

由於他們的堅持,加上宗老從中說項,上面最終同意他們的方案,要求日本以董寄藍來交換,但日本遲遲交不出人,最終甚至同意用另外一名被暗中扣留多年的特工,和一件國寶級文物,以及五千萬美金來換取籐川葵平安回國,至此,饒是龍深,也不得不接受董寄藍已經犧牲的事實。

這些事情,冬至等人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而現在,他們只需要為自己的性命負責,其餘的事情,自有人在他們背後默默守護。

另一方面,經過分局與部隊的合作挖掘,石碑所在的祭壇已經基本被找到,祭壇被作為軍事禁區單獨挖掘並保護起來,再由龍虎山和茅山的長老合力布下符陣結界,等同為石碑加上一層保護,再派人日夜監視保護,這回別說一個籐川葵,就是人魔來了,也輕易動不了石碑。

回京之前,冬至就聽說何遇看潮生他們也已經回來了,不過還沒來得及回去跟老朋友們相聚,一下飛機,他就和李映他們,一起被拉往郊外。

「不會又要來一次突發考核吧?」眾人現在已經心有餘悸了。

「應該不會吧,你看這傢伙連走路還腳軟,能參加什麼考核?」這說的是冬至。

冬至在飛機上沒吃多少,現在癱座位上有點暈車噁心。

「誰接連喝了一個月白粥都會腳軟,你現在給我個鴛鴦鍋,我能滿血復活給你看。」

李映笑道:「要不要再給你碗擔擔面?」

不知道是暈車暈過頭還是怎麼樣,李映一說擔擔面,冬至摀住嘴巴,更想吐了。

劉清波涼涼道:「你這不是暈車,是妊娠反應吧?」

冬至沒力氣鬥嘴了,他怕一鬆手就會吐出來。

下車的時候,他還臉色煞白,頭重腳輕。

龍深見狀就道:「手拿來。」

冬至還以為師父要給摸摸小手安慰,忙不迭把手伸過去。

卻見龍深對準他虎口的位置,直接一掐。

「啊!!!」

慘叫聲驚起無數林中飛鳥。

龍深:「好點沒?」

冬至兩眼淚汪汪,敢怒不敢言,忍痛點點頭,生怕龍深再給他來一下。

龍深道:「以後暈車可以按這個穴位,立竿見影。」

就算有效,那也是用疼痛來轉移注意力吧!

冬至發現打從自己拜師之後,跟師父的身體親密接觸的確是更多了,比如說師父單獨指導他練劍的時候,也會手把手教他,但同樣的,龍深出手也絕不留情,甚至比之前還要嚴厲許多,該罵該訓的時候,更從來沒有心軟過。

然而面對劉清波的嫉妒,冬至還得故作雲淡風輕,和著血淚往肚子裡吞。

這真是,令人悲喜交加的人生。

下了車,眾人看見目的地,就覺得這絕對又是一次試煉了。

密林石道,寂靜無人。

誰知想像中的驚險卻一直沒有到來,龍深與宋志存領著他們走向墓園深處。

不少人已經在那裡等他們了。

為首的是蔣局長,吳秉天。

冬至放眼望去,都是面熟的人,何遇他們竟然也在。

大家都穿著黑色西裝和中山裝,何遇看見他,也僅是微微點頭,沒有像往常那樣嬉笑打招呼。

左右兩座墓碑,分別是周越與邢喬生的名字。

等冬至他們站定,吳秉天環視一周,道:「今天,有一件消息,要向各位宣佈,之所以選在這裡,是因為,周越和邢喬生,他們和你們一樣,也將在今日,正式成為特管局的一員。只不過,他們已經長眠在地下,而你們,還能站在這裡,聽我說話。」

「我知道,這個好消息,本來應該是在大禮堂裡,大家隆重打扮,再鄭重宣佈。但是邢喬生與周越兩位同志,他們已經永遠沒有辦法和你們一樣,穿著好看的衣服,前赴朋友戀人的約會,和他們一起慶祝,所以為了讓他們參加入職典禮,我們最終選擇在這裡,向你們宣佈這個好消息。」

兩張曾經鮮活的笑臉,現在已經成了碑石上永遠凝固的照片。

不少人悄悄低頭,紅了雙眼。

吳秉天:「我宣佈,周越、邢喬生、李映、冬至、劉清波、張嵩、巴桑……等,合共十六人,從今天起,正式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特別事務管理局成員,下面,請你們跟著我宣誓。」

「我願將此身奉獻國家與人民。」

「我願將此身奉獻國家與人民!」

「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恪盡職守,為國盡忠!」

「嚴格執法,大公無私。」

「嚴格執法,大公無私……」

吳秉天立於碑前,他念一句,眾人跟著念一句。

從一開始的參差不齊,到越來越洪亮,越來越整齊。

樹葉被風拂過,陽光斑駁,沙沙作響,那是周越與邢喬生無聲的回應。

宣誓完畢,吳秉天溫聲道:「正式的入職手續,局裡已經在給你們辦了。今年,每個剛入總局的成員,都會有一到兩年的考察期,期間基本都要被分配到分局去實習,具體單位由上面來安排,大概一周後就會落實下來,這段時間,你們可以好好休息,就當放個假。」

眾人一愣。

大家都以為通過實踐考試進入總局,以後就一直留在總局工作了,沒想到還有考察期這一出。

有人就問:「吳局,那考察期有淘汰率嗎?」

吳秉天:「當然有,考察期就是日常工作,如果遇到什麼棘手案子,你們也一樣要上。」

他見大家沒什麼要問的,就道:「有請蔣局長為大家講兩句吧。」

掌聲中,蔣局長清清嗓子,開始「講兩句」,先是肯定了眾人在銀川之行中的表現,緬懷了周越和邢喬生的犧牲,再撫今追昔,鼓勵大家向犧牲的同伴學習,繼續在一線英勇作戰云云。

冬至盯著周越和邢喬生的墓碑發呆出神,有種他們倆下一刻就要從墳墓裡跳出來打局長的錯覺。

這一想,不免又是好笑,又是傷感。

幸好大家也習慣蔣局長的風格了,等他老人家說完,終於想到旁邊還有兩位副局長。

蔣局長轉頭看龍深:「龍局也說兩句吧。」

龍深一貫是言簡意賅的作風,說是兩句,也真就是兩句:「我不希望你們當逃兵,也不希望這裡以後,再增加你們的墓碑。」

宋志存則溫和多了,他對著眾人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從生死線上剛下來的,經過這一次,你們已經逐漸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了。我沒有別的交代,只希望各位在考察期內也能好好幹,明年年底,將會有世界範圍內的修行者交流大會,到時候會有各國交流比賽,我希望到時候,能夠看見你們為國爭光的身影。」

一個很特別的入職典禮。

冬至聽何遇他們說過,以前所有就職典禮,都是在特管局的禮堂或天台,沒想到這次換成了墓園。

但包括他在內,這可能是所有人畢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冬至還記得龍深說過,他在特管局成立以前,就已經在了,那麼對方也應該目睹過無數同伴的生與死,送走過無數人吧。

想及此,他不由將目光移到墓碑旁邊的黑衣男人身上。

後者正抬頭,從周越和邢喬生的墓碑,放眼望向墓園裡一塊塊潔白的碑石上。

每一塊墓碑,都記載著一個人的悲歡歲月。

每一塊墓碑,都是和平背後的春秋見證者。

正因有了他們,才有普通人的和平與歡樂。

在認識龍深何遇這些人之前,冬至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夠平安活到現在,吃喝玩樂隨心所欲,是一種幸運。

將來,會不會有朝一日,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可能是他自己,可能是李映巴桑,甚至是宋志存,或者,龍深,也要為國捐軀,躺在這裡,成為其中一塊墓碑的主人?

渺小的種子不經意落入泥土,深埋地下,又在無意間得到雨露滋潤,破開層層阻礙,最終生出嫩葉新枝,長成如今拱衛墓碑的明麗燦爛,繁花盛景。

天光落在花瓣上,也落在每個人的心間。

就職典禮之後,冬至特意找了一個跟龍深並肩行走的機會。

「師父。」

龍深聽他聲音有點低啞,捏起他的下巴,一看果然,眼睛紅紅的,肯定剛哭過,不由啞然失笑。

這徒弟是太多愁善感了一點,不過也正常,畢竟新死的是他們的同伴,像何遇看潮生這種,已經看慣了生死的,不是不會難過,但已經不會像新人那樣,動不動就流眼淚了。

冬至的鼻音濃濃的:「師父,我會好好努力,爭取不拖你後腿,以後跟你一起出任務,還能當你的左臂右膀。你多教我些本事吧。」

拜師之後,他就不稱「您」了,但龍深也不會去計較深究這種細節。

他聞言點頭:「行。」

冬至趁機追問:「什麼時候?」

龍深:「你身體都好全了?」

冬至撓撓頭:「可一周之後就要分配了,我怕離京太遠,沒法時刻請教。」

龍深:「我心裡有數。」

冬至還想再問,那頭宋志存在喊「龍局」,龍深先走一步過去,讓冬至身邊落了空。

就在這時,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

冬至毫無防備,差點沒腿軟摔地上。

「有了師父就忘了兄弟啊!」

再一看,旁邊多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一個小不點。

何遇骨折了還不老實,拄著枴杖一瘸一拐,擠眉弄眼道:「你行啊,我們出一趟門,你就悄無聲息辦成這麼多事了!」

冬至笑道:「正想找你們呢,聽說你在雲南受傷了,怎麼樣,沒事吧?」

「骨折而已,回頭拆了石膏又能活蹦亂跳了!」何遇攬過他的肩膀:「廢話少說,入職加上拜師,雙喜臨門,該怎麼做,你心裡有點數吧?」

冬至很上道:「請飯!」

何遇沒有輕易放過他:「請多少頓?」

冬至黑線:「你們說了算,行嗎?」

看潮生開始掰手指:「第一頓吃炸雞,第二頓譚家菜,第三頓烤鴨,第四頓火鍋,第五頓烤串,第六頓海鮮大餐,第七頓……」

冬至嚇得魂飛魄散,忙道:「你說了不算,何遇在那邊受了傷,讓何遇決定!」

何遇摸著下巴作沉吟狀。

看潮生瞇起眼無聲威脅他。

趁看潮生沒朝這邊看,冬至對何遇作了個無聲口型:游、戲、禮、包。

何遇一樂:「這樣吧,小鼕鼕這趟出去也不容易,差點賠了命,咱們得對他好一點,再說了,肥羊哪有一頓宰完的,這年頭講究可持續發展的科學發展觀,要慢慢來。」

冬至:……

何遇:「就請三頓好了,每頓人均不超過一百。」

冬至鬆一口氣,對何遇豎起拇指。

為了防止看潮生腦子裡又開始盤旋跟吃有關的內容,他忙轉移話題:「撫仙湖那邊怎麼樣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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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章,從今天起,小鼕鼕就正式入職啦,要開始跟師父學本事並學會獨當一面了,前面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

以後如果沒有另行通知的話,更新時間一般都是晚上8點左右~

《步天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