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終於挨到酒足飯飽,隨著我一聲:「封棺——」
就有人過來將棺材蓋蓋上,本來是應該釘上幾個釘的,但是因為李紅軍還活著,就只是蓋上了事,然後用繩子固定好,再加上槓子,抬棺人準備好,這時候就要開始行祭禮,有死者的外甥和女婿行祭禮,雖然李紅軍沒有,但是不妨礙我花錢僱人來行祭禮,只要捨得花錢總是有人幹的。
本來停靈是三天的,但是李紅軍不一樣,因為今天要燒掉他,自然不能在村裡燒,也不可能送去縣裡的火葬場,所以只能抬到墳地去燒,所以我乾脆從開壙開始算,這也說得過去,所謂開壙就是挖墳的意思,而本來該第二天去火化的儀式就和出殯並在一起了,有些規矩我不得不做一下改動,好在李紅軍一點意見也沒有。
在行祭禮之前,便是要進行燒活,也就是燒冥器,在我們當地接三燒活,按規矩只應有車馬一份、槓箱四隻,不過捨得花錢的可以添糊跟班頂馬,多加幾隻槓箱。車用活轱轆車,馬用菊花青騾子就足夠了。以先沒有在接三多糊冥器的,近年就隨便擺闊了。如系婦人因產病死的,多添糊一隻黃羊,也有在牛前加糊一個紙盆的,表示令牛代喝婦人所費穢水。
等燒活一完畢,那就要開始行祭禮了,所雇來的女婿外甥就一一上前三叩九拜,然後孝子賢孫謝孝,便哭成一片,這行祭禮可是有講究的,三叩九拜可不是磕九個頭就完事,三叩是行禮,還要分前一步後一步,至於究竟幾步開始要看拉席的,九拜是九個頭沒錯,不過一叩首就是三拜,其實有的地方還有二十四拜的,具體就不講了。
我們這邊女婿行祭禮可是一想重要的事情,村裡的人都會來看的,如果誰在這時候除了狀況錯誤,就會被人家笑話,當然也有的拉席的壞主意多,就會拉著蓆子逼著行禮的人飛快地朝後退,只是這時候行禮的人是不能轉身的,這倒退著跑多半是要摔跟頭的,這就是熱鬧。
等行完祭禮,接下來就是來賓行祭禮,隨著我唱諾,早已經請安排好的親朋好友就開始來送行,這也是讓親朋好友送最後一程的意思。
其實按照老規矩的話,這出殯可是項目不少,出殯包括壙祭、起靈、行靈、淨寢、點主、掩柩、守歸、安主、謝孝等,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準備那麼多,都行完祭禮,便隨著我一聲:「起靈——」
起靈前要開靈,原先靈前設有香案和幔帳,開靈就是把這些東西都撤去,以便讓抬棺人能夠方便抬起靈柩,由煩客操辦,一切均由禮記先生司禮指揮,吹吹打打,煞是鄭重。
開靈時,孝子、女眷每人懷揣兩個蓮子花兒。孝子首先盥洗,上香,行一叩禮;再獻酒,分初獻、亞獻和三獻,行三叩禮,同時,陳饌,讀祭文,獻酒後,所有孝眷皆跪於階下,聽禮賓讀祭文,祭畢,獻酒,將靈堂門關閉,謂之合門,再獻、焚香、撤饌,同時撤去香案、幔帳,柩前只留香紙盆,再將靈堂門升啟,孝子酹酒一樽,一拜四叫,端起香紙盆子,此時,有人將靈堂門左邊。只盛水的碗一刀砍碎,謂之斬喪,即斬斷死者與生者的塵緣。司禮人同時喊道:「今日良辰吉口,斬喪大吉。孝子舉哀!」死者親眷放聲大哭,於是抬棺人擁人靈堂,以手抬棺,這就開始出喪了。
二十名槓夫分成三撥輪流抬棺,孝子在前面扛著招魂幡,一路哭著朝墳地走前面領路,還有人一路撒著紙錢,這叫做買路錢,就是請遊魂野鬼讓路,孝子的哭聲中伴著吹打聲,就朝山上的墳地而去,除了孝子之外,有的親朋好友隨行,不過李紅軍就只有看熱鬧的,但是才出村就被大柱子李紅旗他們給攔住,畢竟有些事情不能讓他們看見,幸好村長也幫著攔住,就只有孝子賢孫和吹鼓手槓夫跟著了,當然還有哪一眾民警同志。
終於到了墳地,這時候也到了關鍵的時候,什麼哭墳墳祭之類的事情都免了,我只是又給了孝子賢孫和吹鼓手還有槓夫一些錢,便打發他們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我自己來了,甚至胖狗子他們都打發走了,但是趙燕他們卻沒有讓他們走,不然李紅軍死了我怎麼能脫得了干係。
李紅軍又從棺材裡爬出來,看看一旁的我說話也有些怪異:「小子,我也該走了,讓那只黃鼠狼把匕首還我吧,用不著他在要挾他們了。」
我點了點頭,朝王亮看去,其實到現在也都是黃大仙在附身,我一使眼色,黃大仙便已經會意,從王亮身上便退了出來,登時王亮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畢竟折騰了兩天早已經筋疲力盡了,先前是黃大仙在支撐著還行,不過此時黃大仙一走,王亮就徹底的撐不住了,整個人倒在地上已經起不來了,估計著回去之後就要大病一場,至於那匕首卻已經送回到了李紅軍手裡。
李紅軍看著匕首,臉上變幻不定,真到了這時候還真有些下不去手,正遲疑著,哪知道趙燕卻又跳出來:「你別想不開,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不管有什麼病都能治療,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你們知道什麼,我自己就是用毒的行家,如果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會自尋短見,本來這東西當場就會變異,我還是用劇毒壓制著,如今劇毒就要發作,到時候就無法在壓制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我。」李紅軍不知道為什麼要回答趙燕的話,不過沒有那一刻比這時候更想說話,哪怕李紅軍自己都知道是廢話。
隨著一聲歎息,李紅軍又望向我,沉吟了一會,只是歎了口氣:「小子,多謝你給我操持的葬禮,也真虧你費了心,我也沒有什麼好感謝你的,這把匕首雖然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但是卻也有上百年的歷史了,而且最初是在一名將軍手中,可以說殺人無數,上面最少也有幾十條人命,最重要的是不曾下過地,或許對別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我相信對你還是有大用的,我死了以後就送給你了,免得也是浪費,如今再加上我的一條命,相信煞氣更重,尋常的邪魔鬼魅絕不敢近身,你問問那黃鼠狼拿著是什麼滋味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先上身的,只要有這東西在,根本就上不了身。」
我知道這話不錯,李紅軍也沒有騙我,沒見黃大仙回來之後都委頓了許多,這還是有人體作為封擋,況且黃大仙畢竟還是生靈,如果是鬼魂的話,根本就不敢靠近,的確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我也就沒有推拒,只是點了點頭,不過真到了李紅軍死的時候,我心情也挺沉重的,也不想多說什麼。
「別動——」李紅軍忽然喝了一聲,我回頭望去才知道是那隊長不聲不響的正要有動作,多半是想阻攔李紅軍,不過卻被李紅軍發現了。
只是現在想要阻攔李紅軍卻不可能,因為李紅軍一心求死,最少用槍沒有用,想要靠上去還是顧慮重重,但是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讓他們搗亂,四下張望了一眼,在一棵樹底下看到了三妹,而且楊秀鳳身後還跟著大姐二姐,雖然我沒說話,但是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大姐只是點了點頭,隨即三姐妹化作三股陰風,在周圍捲了起來,即便是大白天的也是涼颼颼的,地上的落葉被吹得亂飛,圍著趙燕他們打轉,這等詭異的情形,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有問題,一時間嚇得民警們都是臉色蒼白,哆嗦著不敢亂動。
李紅軍終於下了決心,自己走到一邊,最後一次貪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猛地一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然後有橫切了一下,不過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艱難的喘息著,不過卻還是咬著牙將匕首拔了出來,然後朝我遞來,嘴唇哆嗦了幾下還是沒有說出話來,我知道他是想吧匕首給我,雖然這種血粼粼的場面讓我有些發楚,但是我還是抬腳朝李紅軍走去。
『啊』的一聲尖叫,卻是楊秀鳳被這血淋淋的場面嚇壞了,只是捂著眼不敢看,身子微微的哆嗦著,如果不是楊秀鳳非要你堅持跟著來,我真不想讓他看見這種場面,至於趙燕他們倒是並不畏懼這一幕——
第四十章血咒
看著李紅軍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我心裡一陣抽搐,只是不敢去看那懨懨流著血的傷口,遲疑著伸出手去抓住了匕首的把柄,但是一下子卻沒有抽出來,因為李紅軍抓著匕首的刀刃並沒有鬆開,嘴巴一張一合彷彿有話要對我說,心中一軟,我將耳朵湊上去,可惜卻沒有聽見李紅軍說什麼,反而感覺到左腿一疼,就好像被蜜蜂蟄了一下,疼痛中帶著一絲酸麻的感覺,本能的抖了一下,一隻手就去按住疼痛的地方,同時低下頭去看,只是這一看卻是嚇了一跳,因為我的褲腿已經被鮮血濕透了,此刻已經濕了半截。
因為今天場合比較正式,我也穿了一條長褲,還有一件半袖的襯衣,而且鮮少的穿上了皮鞋,這樣也能顯得莊重一些,但是此刻卻一眼看不到裡面的傷口,只是低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李紅軍收回去的手,再抬頭望向李紅軍的時候,李紅軍嘴角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哪張臉上彷彿有說不出的嘲弄,讓我從心裡泛起一絲涼意。
我沒有多想李紅軍那一絲詭笑是怎麼回事,只是本能的撩起褲管檢查傷口,我就是不明白,明明褲管一點也沒有破,裡面怎麼會受傷的,但是我確定一件事,我的傷就是李紅軍搞的鬼,但是看到傷口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掙扎著朝後退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因為我的腿上不知道為何已經出現了一個洞,看不出多深,但是卻又手指頭那麼粗,不管我怎麼壓著,鮮血還是在流,怎麼會這樣子?
褲子沒有破怎麼可能裡面被扎出一個洞來,而且李紅軍攤開的手也看不到任何的的凶器,又是怎麼弄破的我的腿,我不是因為見到血而心生懼意,但是這種詭異的情形卻讓我心裡直冒寒氣,猛地抬頭怒視著李紅軍,聲音已經嘶啞:「李紅軍,你做了什麼?」
李紅軍艱難的喘了口氣,卻還是笑著,只是笑的卻是那樣的讓人心驚肉跳,不過還是回答了我的話,儘管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小子,這是我用我生命最後的力量施下的血咒,你要等我女兒來了,要保護她的安全,如果我女兒死了你也會流血而亡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準備給我女兒打電話是吧,不想讓我女兒知道是不是,你到底還是嫩了點,哈哈哈——」
這一陣大笑,卻從嘴裡冒出雪沫,而且喘息聲越加沉重,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身子一僵,睜著眼睛再也沒有動靜了,竟然已經死了,只是嘴角到死也還掛著那討厭的詭異的笑容,只是我甚至連恨他的心都沒有,只是捂著傷口呆呆的不知所措。
「小海哥,你怎麼了?」楊秀鳳眼見我不對勁,便已經朝我奔來,只是一走進就發現我腿上的鮮血,不由得嚇了一跳,心中更加著急:「小海哥,你受傷了——」
說著就蹲在我身邊,只是撩起褲管查看,而且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塊手帕,只是用手帕壓著傷口,急的不知怎麼好,卻已經顧不得在害怕血跡,女孩子就這樣,一著急就容易流眼淚,幸好楊秀鳳的呼喊也將我喚醒了。
吐了口氣,我已經從驚慌中緩過勁來,一張臉惶然中透著怒氣,只是恨恨的瞪了李紅軍的屍體一樣,不由得咒罵了一聲:「王八蛋——」
不過實在沒有必要和死人較勁,甚至去恨他都沒有必要,只是陰沉著臉低頭去在查看自己的傷口,將楊秀鳳的手拿開,取過手帕準備先想辦法止住血,但是這一拿開手帕我卻又愣住了,因為剛才還在不停的流血的傷口,此時竟忽然已經自行止住了血,用手帕一擦,傷口那裡就露了出來,除了一個洞,卻已經沒有一絲血跡。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腿,一時間腦海中徹底的亂了,就連楊秀鳳也是傻傻的看著我的傷口,一切都是那麼詭異,就連趙燕他們都望過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嚥了口吐沫,活動了一下腿,卻已經在沒有感覺,如果不是已經被鮮血侵透的褲腿,還有那個洞,就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但是對於李紅軍的話我卻不敢有一絲懷疑,畢竟這一切都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力,如果不是這些天的經歷,我可能就要崩潰了,但是此時我心中還是能沉住氣。
不知何時,周圍的陰風都停了,三姑娘都出現在我身邊,一起望著那個血洞,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大姐才略帶著擔心的道:「劉海,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是血咒——」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甚至不知道哦啊血咒是怎麼回事。
「血咒?」大姐念叨了一句,一時間也有些茫然,這應該是詛咒的一種吧,只是對於詛咒這種事也都是一知半解。
沉默了一會,卻不想二姐卻忽然低聲道:「血咒是巫術的一種,是詛咒之中最強的一種,我活著的時候,在滇南唱戲的時候見過這種巫術,幾乎不可能破解。」
二姐的話就像是一柄重錘砸在我的心中,想起李紅軍的話就是一沉,沒有想到李紅軍不但精於用毒和功夫,竟然還會巫術,真是想不到,早知道我就絕不會靠近他了,不過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即便是知道是巫術也無法解決。
場中除了楊秀鳳的哭泣,幾乎就沒有人說話,三姑娘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說些安慰的話好像沒有用,就連三妹望著我眼中都是擔憂,心中的恨意都已經沒有了。
過了一會我心中慢慢平靜下來,我這人就有一個好處,沒辦法的時候就等機會,絕不會為了一件事而走極端,此時既然沒有辦法索性暫時不去想他,還是先處理眼前的事情,從地上爬起來了,動了動腿沒有感覺,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先不管它呢,我記得李紅軍說讓我保護他的女兒,只要他女兒不死我就死不了,應該是沒說要我陪她女兒去拿東西,嘿,不知道我不給他女兒消息會不會發作,也許沒事呢,好了,還是先交代李紅軍的屍體吧。」
說著,便拎起汽油桶朝李紅軍的屍體走去,李紅軍至死都睜著眼睛,有點死不瞑目的樣子,活著的時候屍毒還沒有擴散,但是死了以後,屍毒卻已經開始擴散了,其速度我都沒有想到,此刻原來的紅斑已經開始消退,但是我知道這是李紅軍的毒藥開始消散了,一旦毒藥消散,屍毒就會發作,就我所知,屍毒發作首先變成行屍,其實並不會分什麼白天黑夜,無論時候都會變化,所以就必須盡快處理。
我正要澆上汽油,卻忽然聽到身後那隊長喊了一聲:「住手,屍體必須由我們來處理,不然的話你也別想說清楚。」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會猶豫一下的,最少也會應付應付他,但是此時初經大變,根本就沒有心情理睬這麼多,只是默默地將汽油澆在李紅軍的屍體上,好在李紅軍死的時候還選擇了一處不錯的地方,隱隱的是一個坑,汽油在裡面淤積起來,並沒有四下流淌,本來那些民警還是要奔過來的,卻被三姑娘擋住,等我做完這一切,只是點了一顆煙,使勁抽了一口,隨著煙霧瀰漫,我也彷彿吐出了心中的壓抑,猛地將點燃的香煙丟進了汽油之中,只是略趁了片刻,大火轟然間升騰起來,足足有一人多高,炙熱的火焰逼得人不由得朝後退去。
隨著大火升騰起來,三姑娘也回到了我身邊,只是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的興致,這件事中處理最多的是我,最倒霉的也是我,三姑娘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楊秀鳳也只能握著我的手默默地給我一點慰藉。
「你這樣做是違法的,你讓我們也沒有辦法交代,劉海,還是跟我走一趟吧——」身後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回頭望去,卻是那隊長。
我感覺很疲憊,真的不想和他們糾纏,看著隊長那張嚴肅的臉,我歎了口氣,只是低聲道:「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看看我的腿——」
隊長一陣遲疑,只是低頭看去,卻是不由得一愣,剛才他們離得遠並沒有完全看清怎麼回事,雖然知道我的腿受傷了,但是當時也沒有太在意,刺客一看卻已經是半截褲管都被鮮血濕透了,此時都已經有些乾涸,而等我撩起褲管來,隊長心中也是一驚,一時間也呆住了,我嘲弄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嘿了一聲:「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李紅軍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事情,其中牽扯的神神鬼鬼的,你看看我這傷口是怎麼弄得?」
隊長沒有說話,但是臉上卻是驚疑不定,從警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一眼看得出來這傷口的確是有些古怪,不過還沒有想明白,卻又聽我歎息了一聲:「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傷口,但是現在有了,最少倒著的時候還沒有流血對不對,那不管怎麼來的傷口,這麼深的傷口也不應該止住血吧?」
《山村裡那點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