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除了古畫的事,最近也沒什麼值得讓老陳興奮的,果然如此,老陳喝了口茶,眼睛都快冒光了對我道:「沒錯,有點線索了,昨天回家後,就一直琢磨畫的事,仔細回憶看到的每一個細節,我發現啊,還真讓我找到了點線索,首先,畫裡面的人物,都是南宋的人物。」
宋朝有兩個,一個北宋,一個南宋,趙匡胤在開封建立的朝代歷史上稱為北宋,公元1127年發生了靖難之役,開封陷落,徽欽二帝被金國俘虜,北宋滅亡。宗室康王趙構設法逃到了江南,在升州(今南京)宣佈即位,後遷都臨安(今杭州),直到1279年被蒙古所滅,他建立的朝代歷史上叫做南宋。
南宋和北宋都是宋朝,都是老趙家當權,有變化還能有多大的變化了?老陳咋就能看出畫裡的人物都是南宋呢?我好奇問道:「從那看出來的?」
「服飾和頭飾,南宋和北宋看似區別不大,但還是有區別的,臨安婦女一般都梳髻,也就是將頭髮盤上頭頂挽髻,猶如一朵彩雲,故名雲髻,好所謂「髻挽巫山一段雲。」在面頰兩旁的鬢髮上,撐起金鳳,而一般尋常人家的婦女,買不起金鳳,就用五色紙剪制襯發。你仔細看看畫上的女子,是不是這樣的?」
老陳進了我家,都沒進屋,就在院子裡跟我侃侃而談,哥們倒是十分佩服他的耐心,明明可以對照著古畫跟我講解,卻並不著急,反而等著讓我請他進去看看,這架子拿的也是沒誰了,我估計他一直都是這個德行,怪不得會有這麼大的名氣,身上的架子也值點錢了。
「老陳啊,咱倆雖然年紀差的多,但也算是忘年交了,你那套架子就不用在我這用了吧?得,咱不矯情了行不行?進去看看!」
說得老陳臉一紅,對我道:「習慣了,哎,小時候我家老爺子總教育我,上桿子的不是買賣,得別人求著你才值錢,這麼些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都習慣了,在你這裝什麼?走,走,快進去看看……」
老陳承認的倒是爽快,哥們笑笑,人啊,都有自己的生存哲學,說不上好壞,就是一種習慣,老陳這樣也沒啥不對的,人的心理本來就很奇怪,上桿子的還真不是買賣,越是老陳這樣拿架子的還就越值錢,世界就是這麼怪……
老陳不裝矜持了,整個人也就放開了,拿出隨身帶著的放大鏡,仔細觀察畫中人物,看了半天對我道:「絕對是南宋時期的畫,我要是猜的不錯,畫上的位置應該是臨安城的城外,小薛,這幅畫裡的人看似是去上墳,但我敢肯定,他們並不是各家上各家的墳,他們是去給一個人上墳的。」
老陳昨天晚上肯定沒睡好,眼圈有點黑,也真琢磨出來不少東西,但他說畫裡的人是去給一個人上墳,我就有點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按照我的經驗來看,清明的時候上墳燒紙是風俗,也是傳承,一般來說都會帶著孩子去,那意思也很明顯,老子帶著你來給爺爺燒紙,你學著點,等老子死了,你別忘了帶著你的孩子來給老子燒紙……
可要說是給一個人燒紙……誰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我納悶問老陳:「你怎麼看出來是給一個人上墳的?」
老陳道:「整個畫風沉浸在一股悲傷之中,跟清明上河圖有太多的不同之處,雖然結構,佈局差不多,但氣氛就差的太多了,尤其是我昨天晚上回家之後,拿出手機仔細去看畫中人物的表情,每個人都很悲傷,而且,你想到沒有,清明上墳是傳統,可不一定全城的人祖墳都在一個方向,必然會埋的亂七八糟,尤其是古代,可你看畫面上的人物,卻全都朝著一個方向……」
這一點我其實不太苟同,有些地方就是專門埋死人的,比如牌坊村的墳局,比如我家附近的東山上,人死了都往那埋,不會亂埋的,古代也應該一樣吧?我把疑惑一說,老陳搖頭道:「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可你也看到了,畫上面不光是普通的百姓,還有些坐轎的官老爺,甚至有些官兵維持治安,你得知道,古代的官員不一定都是本地人,祭祖也是回老家,他們跟著老百姓去幹什麼?何況還有官兵維持治安,那就說明,所有人都是去給一個人上墳的,而且這個人名氣很大,很受人尊敬,當官的也得去,起碼要做作樣子……」
對應著老陳說的,我仔細看了看牆上的畫,的確是有幾個轎子,甚至有幾匹馬上騎著官員,下面跟著的是奴僕小廝,還有士兵維持秩序,老陳說的沒錯,這副清明上墳圖所有人上墳的目標只有一個,老陳不愧是老陳,竟然能推斷出這麼多東西。
不過,這麼多人會是去給誰上墳呢?皇帝死了?是去給皇帝上墳的?不會吧,皇帝死不死的跟老百姓可沒啥關係,更不會有那大的悲傷,畫卷裡的悲傷,悲憤,哥們記憶猶新,那真的是能影響人,要不是哥們修為到了一定的地步,要不是我念誦著淨心神咒,肯定會被那種充斥了整個天地的悲傷和悲憤氣息帶著走了。
我都承受不住,那誤闖進畫卷裡周富貴的小老婆的魂魄……哥們有點不敢往下想了,拉回思緒,我看了眼老陳,老陳的臉上帶著笑,看樣子他已經知道清明上墳圖裡的人是給誰上墳了。
「老陳,鑒定方面你是行家,咱們不繞彎子了,既然你提出來畫卷裡的人物是去給一個人上墳,那你一定知道他們是去給誰上墳,這個人是誰?」
「哎呀小薛,整個南宋,能讓百姓一起去上墳,還如此悲傷悲憤的人,除了岳飛岳武穆,還能有誰?」
一句話道出了真相,哥們頓時恍然大悟,如果這幅畫真是南宋時期的畫師畫的,畫的又南宋時期,那麼能讓整個南宋舉國皆悲,悲憤不已,悲憤難平,卻又不得不壓抑的,只有一個人,千古岳爺爺,說起來,哥們跟岳爺爺頗有淵源,在跟洪爺的那場鬥法中,我還是借了岳爺爺的勢,以及岳爺爺的神槍才把洪府給挑了的。
清明時節,南宋百姓一起去拜祭岳爺爺,倒是說的過去,也契合整幅畫的氣氛,怪不得,怪不得整個畫卷沉浸在無比濃烈的悲傷和悲憤氣息當中,當初畫這副畫的畫家,落筆的時候,想起岳爺爺的千古奇冤,想起大宋的屈辱,想起復國無望,心情一定是悲傷和悲憤到了極點,整個人沉浸在畫作中,賦予了這幅畫靈性。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我納悶的是,丟了前面和後面的畫卷,畫裡的人就不知道自己要去拜祭的是誰了?有點說不通,更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周富貴的老婆招誰惹誰了,又不是小寡婦上墳,被整到畫裡去幹什麼?
第三百三十一章再進畫中
「老陳,既然你看出了端倪,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哥們好奇的問,清明上墳圖很是靈異,硬來顯然是不行的,老陳聽到我問,盯著畫看了半天,對我道:「整幅畫氣氛悲憤壓抑,必是作者畫這幅畫時的心境,想想也是,那個時代,百姓縱然在痛惜岳爺爺,也是無可奈何,等到岳爺爺昭雪平反的那一天,卻錯失了先機,再也無法收復故國了,有志之士,又怎麼能不悲憤難平。」
說到這,老陳停頓了下道:「如此悲憤難平的一幅畫,必然傾注了作者的心血,世間萬物有靈,整幅畫缺了頭尾,悲憤的氣氛卻還在,鬧出點古怪也說得過去。」
我點點頭,理解了老陳話裡的意思,古代渠道少,不像現在有點屁事不是微信就是微b,可以噴,可以罵人,可以表達,古代人也是有訴求的,方式方法就是會寫詩的寫詩,會畫畫的畫畫,清明上墳圖就是那時代文人的訴求,可作者是誰,缺少了頭尾也無法得知,想要找到另外兩幅畫,基本是沒有可能。
「老陳,你覺得該怎麼解決這幅畫?」我沉吟了片刻問了出來。
「要有個宣洩口,既然畫缺了頭尾,修補上就行了,讓畫中人祭拜有個去處,怪事應該就會消失了,成不成的只是我的猜測,試試吧。」
哥們震驚了,老陳這個主意出的實在是有夠……為難人的,清明上墳圖名字聽上去像是個笑話,可人家那筆力比起清明上河圖也不遑多讓,當今世上誰能有如此筆力把整幅畫銜接上?真要有這麼個人,那也是出名的不要不要的,不是我們能請的起的。
「老陳,你是逗我開心嗎?誰有這個本事能把這幅畫修補完全?」
老陳當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對我笑道:「咱們還真就得畫蛇添足,沒辦法,找到前後兩幅畫難度太大,就算找到了,咱們也買不起,依我看,畫的好壞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裡面的人物有個祭拜的地方,宣洩悲憤之氣,明白了嗎?」
老陳說的沒錯,想找到剩下的兩幅畫基本上不可能了,時代太久遠,誰知道是不是早就毀了,也沒那個時間啊,只能是用老陳的辦法試試了,我對老陳道:「成,你是行家,補畫這種事就交給你了。」
「別價啊,工程量太大,小薛,你是學美術的,這樣吧,前面的我來補,後面的你來補,你有道法,畫的好不好關係不大,又不是拿出去賣的,能疏導畫上的悲憤之氣就行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讓哥們畫後面的場景,臣妾有些做不到啊,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上了,不過在我和老陳動筆之前,哥們還得去趟畫裡把周富貴的小老婆帶出來,別到時候畫補完了,周富貴的小老婆困在裡面出不來就操蛋了,哥們至今還很疑惑,這樣一幅畫把周富貴的小老婆弄進裡面幹什麼?
「老陳,這件事不能拖了,越早解決越好,我今天晚上把周富貴的老婆帶出來,下午你就補畫,該買宣紙啥的就讓寇真去買……」
老陳答應的挺痛快,挺積極的攙和到這件事裡面來,我覺得他是這輩子也沒碰到過如此古怪的事,感覺好奇和好玩,哥們讓老陳琢磨畫,給周富貴打了個電話,問清楚了周富貴老婆的生辰八字,用黃符寫了,又畫了幾道黃符,就等晚上天黑了。
天黑的很快,吃過飯,老陳在屋子裡支起桌子開始作畫,哥們準備出竅了,香火繚繞中,我叮囑寇真:「今天千萬不要在斷了香火了,老子要是卡在裡面回不來,偉哥鑒寶你就自己支撐下去吧。」
「偉哥,你放心,今天哥們睡了一天,不會在打瞌睡了,何況不是還有老陳在嘛。」寇真什麼時候都有的說,認識這麼個不著調的兄弟,當真是……哥們很無語,也沒功夫跟他較勁,盤膝坐到床上,輕聲念誦咒語,咒語念完一遍,心念一動,哥們就神魂出竅了,出竅就朝牆上的畫裡飄去,到了畫卷前面,哥們感覺整幅畫的悲憤氣息比昨天更加濃烈了。
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朝我席捲而來,老話說的好,吃一個豆沒有豆腥味,吃一百個豆還沒豆腥味?對此我早有準備,雖然是飄著的,但不妨礙我做動作,腳下朝右前方斜著一踩,八卦罡,同時念誦咒語,一個恍惚,我又站到了那條路上。
外面的香氣匯聚在上空,形成一片片陰沉的雲朵,畫裡的人物又開始動了起來,哥們扭動身軀,發現這一次並沒有附身在畫中人物上,就是位置變了,之前哥們是在那顆柳樹後面,順著朝右走就能走到柳樹跟前,現在卻是到了柳樹後面,也就是右邊。
那我就只能往回走了,哥們從符袋裡掏出張黃符,想要奔那顆柳樹走去,一動,根本沒動,一股怪異的力量頂住了我的身軀,臥槽!為啥哥們每一次都能碰到蛾子?我不服氣,念誦咒語,向前邁步,這時候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還是沿著原來的軌跡朝著右邊走去。
哥們逆潮流而上,非但沒有成為弄潮兒,反而差點被掀個跟頭,以前聽過一句話,叫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真不是句裝逼的話,整幅畫的氣息流動,就是從左至右,哥們想要頂上,根本就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我就只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了,大不了多走一段路,於是哥們轉過身體,跟著緩慢走動的人流走了起來,走著走著就看到了前面那顆柳樹,那是一種特別古怪的感覺,明明柳樹在你身後,可你走著走著柳樹就在你前面了,讓人感覺十分彆扭。
女人還在樹下等待,小花還跟知了猴一樣倒吊在樹上,眼見我來了,小花朝我喊道:「薛偉,薛偉,快來救我,你在不救我,我就生氣了……」
小花跟個孩子似的盡說孩子話,好像他生氣哥們就害怕似的,不過,多個幫手總是沒有壞處,我決定先救小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順潮流而動,手中黃符去打柳樹,黃符帶著一溜金光,啪的聲打在柳樹上,柳樹晃蕩了兩下,小花也跟著晃蕩了兩下,偏偏一片樹葉都沒掉下來,樹葉不掉下來也就算了,小花也沒掉下來。
我邁步就朝樹跟前走,卻猛地又被帶著走了,臥槽,哥們的確是不想逆勢而行,可這股子氣息咋比昨天還濃了呢?昨天我還能走到樹前面,今天卻被帶著飄忽的一下就過了柳樹,過了柳樹還不算,起碼過了有十米的距離,這就太操蛋了。
逆潮流而動,肯定是回不去的,那哥們就只能乖乖的順著潮流繼續往前走了,走著走著我看到外面的煙氣不斷匯聚在天空,越來越多還越來越濃,頓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一定是寇真個覺得昨天沒給我燒香,耽誤了事,今天就特媽多燒了幾柱香,清明上河圖成了精的畫,吃香火,越吃越精神,可不就氣息足了,畫裡面的悲憤氣息足了,哥們就難受了。
難受也得想辦法,難不成還在回去一趟?神魂出竅是很耗體力精力的,連著兩天神魂出竅,鐵人也承受不住,起碼得休息三天,周富貴小老婆能撐得住三天嗎?我很是懷疑,只能是繼續想辦法,走著走著我就又看到了那顆柳樹,小花還倒掛在上面,女人還在眺望。
哥們不能在錯過這一次了,錯過去,又得走一圈,在離柳樹還有十來步的時候,我猛地朝柳樹方向邁出一腳,腳下踏動罡步,念誦咒語:「日月明乾坤配,人道興鬼道廢。吾從天蓬入天內,略過天沖逢輔退。反歸天禽與心對,把天柱兮任英會。斗步通行按純神,人道通兮鬼道礙,千邪萬穢皆迴避。急急如律令。」
陰斗罡咒是專門針對這種情況不明境地的咒語和罡步,咒語聲中,我一道黃符甩了出去,這次甩出去的是誓將符,罡步猛踩幾腳之後,我離柳樹越來越近了,但越來越近的同時,畫裡面那股暗潮洶湧般的力量也越來越大,簇擁著我要偏離方向。
哥們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當然不甘心重新在走一圈,腳下罡步越來越快,當踩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我猛地念誦誓將咒:「汝乃天之精,吾乃地之靈。分汝之精,合吾之形。混合相合,為神為靈。出為風雨,入可長生。隨吾指揮,隨吾使令。汝若負我,風刀考身。我若負汝,品秩不升。使者張某,諦聽諦聽,母忘此盟。急急如律令。」
《我是個陰陽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