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望風台

隱隱水聲傳來。

居然是一處山泉從峭壁蜿蜒洩下,濺起無數白色水花。

真美!她走走停停,一邊欣賞讚歎,不時還摸摸石徑兩旁的野花和樹幹。

這哪裡像什麼魔谷,簡直是人間仙境嘛!

時有人匆匆而過,一切井然有序,卻無一個人詢問她。

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張潔暗喜,索性大著膽子蹦蹦跳跳往前走,只顧順著小路走,早忘了來時的路。

前面豁然開朗。一片可納幾千人的空地出現在眼前,再往前便是峭壁。

已到山腳了吧?她想。

峭壁離地約七八丈高處,居然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其中略高的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旁有幾個守衛,洞口旁赫然幾個黑紅色的大字——黑血谷。

那洞穴是幹什麼的,難道還有人在那裡面住?那麼高。

她只顧好奇的看,卻哪裡知道,此地乃黑血谷總堂,教主商量大事之處,閒雜人不可擅入。

再往上看。

離地十來丈處的峭壁上,居然有一個小平台,隱隱有人影。

哇,好高!

張潔仰起小臉,又驚訝又嚮往:在上面一定可盡覽整個山谷的美景。

身後一顆樹上,兩道寒星般的目光直視著她。

見她並非想逃,黑風反而來了興趣。

「想上去?」

張潔嚇了一跳,急忙回頭。

他什麼時候來的?在身後自己居然不知道,私自出來,這下被逮住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出來走走,」她理虧的一笑,低頭懦懦道:「那個,真高。」

話未說完,人竟已在半空。

她嚇得臉一白,嬌呼著剛閉上眼,卻發現腳已落地。

兩個守衛的人見教主來了,立刻低頭道:「教——」

還未說出,黑風冷冷一聲截口道:「退下!」

「遵命!」二人立刻縱身躍下,竟然輕功不弱。

張潔睜開眼,離開那有力的手臂往腳下一看,立刻又驚叫一聲,抓著他的手蹲下。

他的手冰冷。

黑風一愣,他的女人眾多,卻還沒有女子敢這般握他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細膩,還很溫暖。

「怎麼?」他不習慣,想抽出手來。

張潔卻白著臉,乾脆兩隻手死死抓住不放:「別放手啊!好高,我若掉下去一定拉你墊背。」

見她說出這沒心沒肺的話,黑風又好氣又好笑。

許久,他伸出另一隻手,緩緩將她的小手握住:「起來看,我拉著你就是。」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將她的兩隻手都握住。

她放心的緩緩站起來,身子仍不由往他後面縮了縮。

她有些詫異自己和他在一起總是很安心,一邊想一邊向腳下看去,眼睛立刻瞪圓了。

「哇,真高,真美!」

這裡竟四面環山,時近八月,林木蔥蘢。

隱隱樓台,靜靜夕陽,幾線炊煙,幾處池塘。

儼然一派和諧安寧之象。

「嗨,真不像……」她呆呆自語。

「嗯?」黑風轉頭。

「呃,這裡這麼美,怎麼就叫它黑血谷呢,真是不像。」

「美的地方未必安全,」他冷嗤一聲,「那就讓鄭少凡試試能不能從這裡帶走你。」

啊?她露出不信的神色。

看起來這麼美的山谷,難道真那麼可怕?

她哪裡知道,山谷裡隨時隨地都有暗哨有陷阱,樹梢,山石,甚至池塘。方纔若非他在,自己豈能一路暢行無阻來到這裡?

天色漸暗,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呈偎依狀立於峭壁之上。

一個英武挺拔,一個窈窕纖細。

手緊緊握在一起。

山風呼呼刮過,二人的衣袂、頭髮在風中飛揚,飄舞,如畫一般。

然而,山谷中一處隱秘的小樓上,兩道怨恨的鋒利無比的目光遠遠射向他們。

「阿嚏!」

有點冷。她這才發現自己和他的姿勢很曖昧,立刻低頭欲從他手上抽出手來,臉上發燙。

聽她打了個噴嚏,面具上目光一閃:「不早了,回去吧」。

見她慌張低頭欲抽手的神態,不由唇邊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都這麼半天了現在才知道害羞?

順勢放開手,一摟她的纖腰,躍下。

「以後不要隨便亂走。」淡淡的。

「可是,我一個人很悶啊。」她委屈的說。

黑風停下腳步,並不回頭。

「我可以陪你出去。」

「好啊好啊!」又開心起來,「那你住哪兒?」

黑風卻頭也不回的走了。

雖然習慣了他的冷漠,她還是有些喪氣,不過立刻又展顏——比起剛見面時他可溫和多了。

唉,真希望他能多笑笑啊。

她心裡微微一疼。

他是好大哥,而且對自己又這麼好,真該多關心他。

湖邊,小樓,白衣翩翩。

一雙細長的單鳳眼含愁凝眺,水天之際,一朵烏雲冉冉飛來。

「少主,何時動身?」

白衣人影沉默半晌,緩緩搖頭:「他們早有防備,故意放出風聲。」

半日。

「小潔她——」

「只要我不動,她不會有事的,」自己何嘗不想早些救她,「若此時前去,不但救不了她,反而……」

只怕黑風會對她不利。

他沒有說出來。

已是八月,天氣漸涼,不覺來黑血谷已近兩個月了。

他跟關盼兒在一起,忘記我了嗎?

雖然不想他冒險來,張潔心裡卻還是一陣心痛。

她立刻又感到愧疚:他是那樣的人嗎!自己竟然這麼想,夠卑鄙。

「盟主?那不過是別人送的稱號,在你面前,我就做個無名的人好了。」

她想起那夜他說的話,心裡無比甜蜜,卻又一陣惆悵:這話再正常不過,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怎麼會……

如今竟有了小女兒的心思,內心矛盾無比。

她鬱悶的趴窗上,看著池上的殘荷葉。

「妹妹想什麼呢?」

青衣溫柔的聲音。

「青衣姐姐!」張潔嚇了一跳,見到她立刻站起來,眉開眼笑。

「姐姐回來了?」她朝青衣身後看了看,有些失望,「呃,黑風哥哥呢?他怎麼沒來?」

青衣微愣,眉宇間憂鬱更濃,卻掩口一笑:「妹妹想他了?」

張潔臉紅了。

「哪有,他上次說帶我出去玩。可我這麼多天連他人影都見不到。」

說完不滿的望望門。

「他——」青衣猶豫了一下。

見她這般神態,張潔立刻緊張的問:「他怎麼了?」

「他沒事,」青衣看了看她,「他只是不想人打攪而已。」

「啊,他怎麼了?」張潔疑惑,好好的又怎麼了。

「這……姐姐也不知道,他吩咐過,沒人敢去。」

「這十來天都沒人去看嗎?」

青衣不回答,算是默認。

「姐姐,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她想起當初他對自己受傷毫不關心的情形,不由擔心——他那麼不愛惜自己,是不是出事了?

青衣搖搖頭,誰敢擅自作主。

張潔見她這樣,更認定有事,央求起她來。

他對自己這麼好,怎麼能不關心呢。

青衣輕輕歎了口氣。

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罵他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但她知道,他絕非真正無情之人,他對她雖然也很嚴厲,並不很親近。她明白,這只是因為他相信她,也不想傷害她。

女人,他只是當作練功療傷之物。

他的女人不知多少,只是自紫雲夫人來後,仗著姿色對其他那些進行陷害排擠,是以如今活著剩下來的不再那麼多,他倒也並不在意。

可如今,他卻對這個女子無比細心,雖然冷淡不改卻已是極其難得。那日見他二人在望風台偎依的情景——

她心中微痛,生平第一次自己拿起主意:教主只不讓她隨便帶人去,這女子若是「自己尋去的」,縱然要怪,自己的罪也不至怎樣重。

只是,倘若教主怪罪起這女子,擅自闖入禁地的下場——青衣略一哆嗦,見她美麗可愛心無城府,有些不忍心。

張潔哪裡知道她內心的想法,只道他必定出了事,見她猶豫就更認定了。

想到那孤寂的黑色身影,青衣心裡亦一陣痛——罷,就拿這女子的命賭一賭好了!

一個女人為了心愛之人,有時候任何犧牲都不會在乎的。

她有些虧心的轉過身去,不再面對張潔。

「妹妹……」

《穿越之聊齋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