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孫孟青渾然忘我地呻吟著,雙手拉扯著他的襯衫,急著褪去那礙事的衣物,沒想到此時辜宇臣卻突然停了下來,後退一步,彷彿被雷電擊中的驚駭雙眸,直瞪著孫孟青。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她仍沉浸在情慾中,不滿足地朝他伸出雙手。「過來嘛!」
    所有的一切都不對!他真的無法碰她,即使他強硬命令自己,但身體依然拒絕接受她。
    他的懷抱記憶的,是另一具更柔軟香馥的身軀,羞羞澀澀的,從不主動,更沒有誇張的激情反應。但這樣的她卻像一罈陳年醇酒,令人不飲自醉,且香氣深留腦海之中,繞樑下去。
    他愣愣地低頭望著自己的手,他已經不太記得擁抱-芸時的感覺,但他的手、他的身體還記得,而且拒絕再接受另一個女人。
    怎麼會這樣?難道從頭到尾他都弄錯了?他並非不愛前妻,他只是「以為」自己不愛……一陣寒意突然竄起,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如果這個懷疑是真的,那麼他已經犯了一個不可原諒,而且可能永遠無法彌補的滔天大錯。
    「不對!一切都錯了……」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喃喃自語。
    「你終於發現了?」激情當頭被硬生生推開,照理說孫孟青應該很生氣才對,然而她除了些微憤怒之外,臉上的表情反倒有一抹洞悉真相的瞭然。
    「你根本沒愛過我吧?辜宇臣!」孫孟青冷哼了聲,受傷最重的是自尊。
    「我——」辜宇臣想說「有」,但懷疑卻不斷地湧上心頭。
    他真的愛過她嗎?愈想,他愈無法肯定。
    如果真愛一個人,是不會連碰她的慾望都沒有,即使他再不僅愛,也還不至於連這點都搞不清楚。
    他欣賞她直爽的脾氣,欽佩她的頭腦與手腕,然而這就能代表愛情嗎?
    不是的!並非如此。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如此離譜。
    他一直認為,-芸是父母為他指定的妻子,因此他和她之間,絕不可能產生愛情。他萬萬沒想到,愛情早已化作平淡的感情,一點一滴地滲入生活之中,他太習以為常,而且視為理所當然,才會滿不在乎地轉身而去。
    太可笑了!他虛度了三十二年的歲月,卻連愛情的面貌都看不清楚。
    「辜宇臣!你真的確定——沒辦法愛我?」即使強悍如孫孟青,仍免不了紅了眼眶,畢竟她也不是經常對男人動心。
    「對不起!」辜宇臣內疚地低頭賠禮,他自知理虧,這是他最誠摯的歉意。
    「你會後悔的!失去像我這麼優秀的女人,你會終生懊悔的。」難捨這段感情的孫孟青鼻音濃重地低嚷。
    「我知道。但我還是只能說-對不起!」辜宇臣一逕低著頭,以從未有過的謙卑態度任她責備。
    他明白這件事是自己錯了,傷害了兩個女人的心,他罪孽不淺,是該受點責罵沒錯。
    「算了!一直說抱歉的人,根本不像原來的你,我愛的不是這樣的辜宇臣。」
    如果他強硬狡辯,冷血地笑她自作多情,那麼她可能會賞他一巴掌,偏偏他什麼辯解的話也不說,只是道歉,叫她有氣也使不上來。
    「我們分手吧!今晚我會收拾好東西,明天就搬出去,短時間之內,我不想看見你,你也別來找我,等到我氣消之後,我若結婚會請你參加我的婚禮,讓你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她忿忿然強調。
    「我會靜待那一天。」這是辜宇臣對她的歉意。
    他與她,算是平和分手了。
    處理完孫孟青的事,他知道真正困難的還在後頭。
    取得一個他以為愛、但其實沒感覺的女人的諒解,遠比求得一個他明明在意、卻以為不在乎的女人的原諒容易多了。
    接下來面臨的才是最艱難的課題。
    該怎麼求取-芸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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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呃,伯父、伯母……」
    這天,楊-芸又帶著女兒來看辜文治夫婦,她知道他們一定很思念孫女,所以只要有空就帶女兒來陪陪他們。
    「哎!不是說好了繼續喊爸媽的嗎?」
    辜文治老早把孫女拉過來,又哄又疼,而柳清-則細細地打量著媳婦兒。
    她的氣色明顯比剛搬出去那陣子好多了,是否代表她和那個男人的感情已逐漸穩定?柳清-目光黯然地微歎一口氣,還是只能怪自己的兒子沒眼光,自己沒福氣吧!
    不過轉念一想,-芸是個好女孩,兒子辜負了她,她另有幸福歸宿,她這個前任婆婆應該給予祝福才對,怎麼能唉聲歎氣呢?
    羞慚心一起,她連忙關心道:「你和他還好吧?有沒有決定什麼時候結婚?」
    「他?」楊-芸不瞭解她的意思。
    「就是芫芫常常提起的徐先生啊?如果有打算再婚,不必顧忌我們,我們都會給你祝福的。」
    「媽!我和徐謹書只是朋友。」楊-芸驚訝地道。
    「沒關係的,我不是老古板,再說今天是我們辜家對不起你,你不需要為了我們犧牲自己的幸福。」她以為-芸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
    「不是的!媽您誤會了,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暫時沒打算再談感情。」楊-芸鄭重強調。
    「真的嗎?」看她說得斬釘截鐵,柳清-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希望,或許那個笨兒子還有機會……
    楊-芸沒發現她流露在臉上的心思,苦苦思索著該怎麼開口請公婆幫忙。
    「爸、媽,我今天來,是想拜託您們一件事。」她萬分為難地開口。
    「什麼事?」她難得開口請托,不但辜母瞧著她,就連辜父也停止逗弄孫女,專注地看著她。
    「我想出去找工作,所以想請個保母到家裡來照顧芫芫,但又怕我不在家,保母不知道會不會善待芫芫……」前陣子太多黑心保母虐嬰的新聞,把她嚇壞了。
    「你要出去找工作?」辜文治露出詫異的表情,急忙問:「為什麼要去工作?是不是錢不夠用?我會告訴宇臣,讓他多撥點錢到你戶頭——」
    「不是的!爸,我想去工作,純粹是為了實踐自己的所學,同時轉移生活重心,才不會整天在家胡思亂想。」
    「你這麼說也對啦。」辜文治點點頭,對她的疼愛更深了幾分。
    這年頭一年能拿到千萬贍養費還願意工作的女人,並不多了。
    「所以我想問問您們,可以讓我請保母過來這裡照顧芫芫嗎?每天上班前,我會先把芫芫送過來,下班之後立刻來接回去。這麼一來,芫芫可以每天陪伴你們,也有人幫我留意保母,這樣我才放心。」
    「哎!既然這樣,那就把芫芫送過來好了,不必請什麼保母了。我們兩個老的會幫忙照顧芫芫,就算忙不過來,也還有傭人可以支援啊。」
    「這樣我當然更安心!可是這麼一來,我擔心您們會太累,也實在太麻煩您們了……」楊-芸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照顧自己的孫女還有什麼麻不麻煩的。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把芫芫送過來,讓她陪著我們,我們也照顧她,祖孫和樂同堂,快樂似神仙。」辜文治說到最後,居然像念起詩詞似的,逗笑了大家。
    這時突然闖入一個人,像一盆淪水,澆熄了滿室的歡樂與和諧。
    「大家在笑什麼?什麼事這麼開心呢?」
    楊-芸錯愕地望著突然出現在起居室門口的高大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是嗎?為了避免與他碰面,她都刻意挑這個時間來,沒想到還是……
    「你這時候應該在辦公室的,跑回來幹什麼?!」辜文治瞪著兒子。他蹺班嗎?
    「很久沒回來了,正好開會經過這附近,順道過來看看你們。」其實,根本是他安排了眼線在家裡。
    他貪婪的視線直盯著楊-芸,好一陣子沒近看她,她是不是變瘦了?
    不過即使清減了些,她依然還是很漂亮,柔媚的大眼,玲瓏的身段,依然很有女性魅力,難怪徐謹書和莊大偉會同時戀上她。
    今日一見,他才恍然大悟自己錯過了什麼,也更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古語有云:浪子回頭金不換。雖然他曾經糊塗、曾經走錯過,但如今回頭應該還算不遲吧?
    楊-芸假裝專心地看著茶几上那盆婆婆親手插的花,就是不看辜宇臣。
    然而即使不看他,她也知道他正看著自己,那大剌剌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快將她身上燒灼出兩個洞了。
    離婚之事,她雖不恨他,但也畢竟不是聖人,無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自在地與他相處。
    她的迴避他看得出,那抿緊唇、堅決不看他的倔強,讓他有點小驚訝。他一直以為她沒有脾氣,原來還是有的!如果不曾經歷這次的事件,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視線往下飄,落在拉著她裙擺的芫芫身上,他目光一柔,蹲下來朝小女兒伸出雙手。
    「芫芫,還記得我嗎?來,過來讓爸爸抱抱好嗎?」
    說來慚愧,女兒出生至今,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伸手想抱女兒。
    芫芫拉著母親的裙擺,圓圓大大的眼珠子直盯著他,像在考慮要不要過去給他抱?
    辜豐臣屏息等待著,心中出現從來不曾有過的惶恐與不安。不知道女兒是否已忘記他,只記得那個會抱著她轉圈圈的徐叔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芫芫依然動也不動,羞澀地站在原地打量他,辜宇臣既尷尬又難受,緩緩縮回手。
    沒想到分離才不過一個月,女兒已經把他忘了!
    楊-芸畢竟是心軟,縱然辜宇臣對不起她,但是看到他黯然的表情,她還是於心不忍。
    於是她拉拉女兒的小手,柔聲問她:「你不是常常說想看爸爸嗎?現在爸爸來了,你怎麼不讓他抱抱呢?」
    芫芫抬頭看看母親,又看看正期盼望著她的男人,這才緩緩舉步走過去,投進辜宇臣懷裡,軟軟的童音喊道:「把拔!」
    過去辜宇臣從不認為當一個父親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只要貢獻精子,任何男人都可以成為父親。
    然而直到女兒窩進他懷裡,用嬌嫩可愛的嗓音喊他爸爸的這一刻,他才體會到身為父親的驕傲與喜悅。
    無論徐謹書多麼寵她、懂得討她開心,她喊爸爸的人,終究是他呀!
    「芫芫!」他激動地抱緊女兒,在她頰上印下疼愛之吻,然後將發熱的眼埋進她柔軟的頸項間。
    他的寶貝女兒!
    「嘻嘻……好癢喔!」芫芫的脖子被他的呼吸搔得好癢,忍不住嘻嘻笑起來,像條蟲一樣在他懷中扭動。
    楊-芸詫異地看著他們父女的親密互動,辜宇臣他——變了!他和孩子玩鬧,這是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芫芫想把拔,可是把拔沒有來看芫芫!」芫芫嘟起粉紅小嘴,向父親撒嬌。
    辜宇臣一聽先是愧疚,隨即大樂。
    「對不起!是爸爸不好,不過沒關係,以後爸爸每天都去看你好嗎?」他刻意說得很大聲,讓某個人能夠聽見。
    「奸啊好啊!」芫芫高興地拍手,可是楊-芸一聽就緊張了。
    「芫芫,你不能太任性,爸爸很忙的,不可能每天來。」每天來?天!光是偶爾與他見一次面,她就快昏倒了,要是天天見面,她真不敢想像!
    「沒關係!我現在才明白,工作與事業或許重要,但是家庭生活更重要,過去我沒有挪出很多時間給芫芫,是我的疏失,以後我會導正這個遺憾,好好地陪陪芫芫。」
    看著她像一隻躲避獵人、驚慌失措的小兔子,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好,那太好了!」辜家兩老聽到向來冷淡的兒子大徹大悟,打算好妤疼愛女兒,總算感到些許安慰。至少他不是完全不通人性啊!
    「不……」楊-芸虛弱地呻吟,多想高聲喊出她的抗議。
    為什麼要這樣逼她?她不要經常與他見面,她不要!他可知道,每見一回,她的心就痛一回?
    辜宇臣轉向她,挑起好看的劍眉,故意問:「你說什麼?你不同意我去看芫芫嗎?」
    辜家兩老一聽到兒子的話,立即緊張地轉頭,用渴求的眼神看著楊-芸。
    「-芸,我們知道宇臣很可惡,實在對不起你,但能不能請你看在芫芫的面子上……」
    他們用眼神求她,求她不要拆散這對難得共享天倫之樂的父女。
    面對兩位老人家的哀求眼神,縱使楊-芸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也說不出口。
    「呃……我……」辜父辜母持續用柔情攻勢傳送超強電波,楊-芸偷瞄了眼辜宇臣,他嘴角揚起的得意更加明顯了。
    她又氣又惱,不明白為何都離了婚,他還要這樣咄咄逼人?
    然而,她偏偏無可奈何。這根本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算了,她——認了!
    「當然……可以!」暗自咬牙,僵硬地說:「只要宇臣想看孩子,隨時都可以來。」
    這樣總行了吧?她微瞠地暗賞辜宇臣一記白玉丸。但他卻只用一種深邃而複雜的目光望著她,害她瞼蛋兒驀然一紅,方纔的惱怒硬生生被斬斷。
    她羞赧地別開頭,感覺那灼熱的視線依然繞著她移動,如影隨形,怎麼都擺脫不了。
    辜文治笑著對兒子說:「-芸剛才才在說,想出去找工作。」
    「找工作?」辜宇臣眼中出現一抹詫異,轉頭瞄見轉角的矮几上放著裝有楊-芸與芫芫合照的相框,他的視線不由得多停留了一會兒。
    「嗯。」楊-芸有點僵硬地點頭,她沒想到公公會說出來,而她並不想讓辜宇臣知道的。
    「-芸,你找到工作了嗎?」辜文治不明白她想在前夫面前保有隱私的心情,又轉頭問楊-芸。
    「呃……還沒有,我正打算開始找。」在兩位長輩面前,楊-芸實在說不出謊言。
    「不用辛苦去找啦!宇臣來得正好,他認識很多企業界的大老闆,讓他幫你留意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工作機會就行啦!」辜文治疼她,捨不得讓她奔波受罪,又怕她在不熟識的地方沒人照應,會受人欺負。
    「不!不用麻煩宇臣——」她忙不迭拒絕,一點都不想再和前夫有牽扯。
    「一點都不麻煩。」辜宇臣立即接口道:「我確實認識不少商界的朋友,我想他們會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我是什麼樣的人才,你又知道了?楊-芸真想抱頭尖叫。
    「真的不用了——」
    「你現在和芫芫相依為命,怎能不多為芫芫著想?我絕對會幫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
    「好好,那就這麼說定啦!」辜家兩老真心替媳婦感到高興。
    楊-芸只覺得事情愈描愈黑,頭隱隱抽疼起來,無法再承受這團紊亂。
    「芫芫,跟爺爺奶奶和爸爸說再見。爸、媽,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改天再帶芫芫來看您們。」
    她和女兒向他們道後別,隨即像逃難似的匆匆離去。
    「我送你們出去吧。」
    辜文治夫婦總會把握跟孫女相處的最後時刻,送她們到門外。
    辜宇臣沒有跟出去,只默默目送她們離去。
    沒一會兒,辜文治夫婦回來了。
    「難得你回來,就留下來吃晚飯吧?」柳清-問兒子。
    「不了!我也有事得走了,改天有空再回來。」
    說完,隨即像道龍捲風般刮離。
    辜文治夫婦納悶地瞪著兒子的背影消失,面面相覷地互問:「他到底回來幹什麼?」
    柳清-怪異地搖搖頭,視線不經意落在一旁的矮几上,隨即驚叫:「-!我放在茶几上的相片怎麼不見了?」
    「有嗎?」辜文治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放置相框的地方空蕩蕩的,照片連同相框一起不翼而飛。
    「早上我還拿起來看,那時候肯定還在,怎麼這會兒不見了?是誰拿走的?」柳清-納悶不已。
    「會不會是-芸自己拿回去了?」辜文治猜測。
    「你糊塗啦?-芸一進門就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就連她離開也是我們親自送出門的,她哪有時間拿?」柳清-白了糊塗丈夫一眼。
    「說得也是,那麼到底是誰拿的?啊!」他突然想到另一個極有可能的「兇手」,柳清-顯然也想到了。
    「會不會是……」他們望著彼此,同時大叫。
    「一定是的!」辜文治興奮極了,笑得滿面通紅。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呀!
    「你說咱們笨兒子拿走-芸母女的相片,是不是開竅了?」柳清-用手肘推了推丈夫的手臂。
    「肯定是!肯定是!」辜文治還是只會呵呵傻笑。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幫助他們復合?」這是她最關心的事。
    「這個嘛……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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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辜宇臣——他的企圖很簡單,就只是想要他的東西,回到他身邊而已!
    他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的相框,嘴角不自禁開始上揚。這張楊-芸和芫芫的合照,是他從父母家裡摸-呃,「不告而取」回來的,因為照片中的母女好漂亮,讓他見了便心情溫暖。
    不過唯一令他不滿的,是照片中沒有他!
    這本該是一張溫馨和樂的全家福合照,不該只有一對孤單的母女。
    想起是誰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便升起一抹歉疚,不過他是個很少後侮的人,事已至此,後悔也無濟於事,不如想辦法解決或是彌補比較重要。
    他現在該做的是補償妻女受到的傷害,那遠比鎮日懊悔有用。
    再說,他也不是會輕易向人低頭道歉的人,要他抱著前妻噁心巴拉地痛哭懺悔,他死也做不到。
    「為什麼我每回見到你,你總是在發呆?我現在才發現,你真的是個很愛發呆的男人!」一道譏諷的女聲突兀地響起,他抬起頭,發現是孫孟青來了。
    也只有她有這壞習慣,不讓秘書通報便逕自闖進來。
    他看見她手中的旅行袋,有些詫異地說:「你要離開了?」
    他知道她最近一直向公司請調,希望回美國去,他知道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她不想繼續留在台灣,為此他由衷感到抱歉。
    「是啊,回美國。中午的班機,所以先來向你打聲招呼說句再見,好歹相交一場,雖然沒名沒分又沒結果。」未了,她還嘲諷地輕哼一聲。
    辜豐臣沒說什麼,只點點頭說:「祝你一路順風。」
    「唉!你還是這麼冷漠無情,難怪當初我會被你吸引,因為你太像我了,我們兩人一樣無血無淚。」孫孟青搖頭感歎。
    事後想想,她也發覺彼此的不合適,兩個情感濃厚的人若在一起,那便是火上加火,能夠燒得出炙熱的愛情,而一人情感濃厚、一人情感淡薄倒也折衷互補,如果是兩個對情感都很淡薄的人湊在一起,不是寒上加寒,冷到最高點嗎?
    難怪他們到最後會無話可說,因為根本不合適嘛!
    想通之後,她也慶幸及早認清這個事實,雖然難免還是有點悵然……畢竟像辜宇臣這麼優秀的男人,實在不好找。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辦公桌上,發現了那只新的相框,她走過去拿起來,盯著照片中溫婉淺笑的秀麗女子。
    「這就是你的前妻?」她問。
    「老婆。」他強調。讓她回到身邊是遲早的事,畢竟他只習慣與她生活。
    「長得倒不錯,不過-哼!人家也不知道會不會原諒你。」如果是她老公對她做出這樣的事,她早拿把刀把他砍了。
    「她會的!-芸一向溫柔好說話,既然我願意回頭,她沒道理不接受我。」辜宇臣自信滿滿。
    「我現在才發現,你這男人不但自私可恨,而且愚蠢極了。」反正兩人不可能再成為戀人,孫孟青也不在乎說毒辣的話氣死他。
    「你這什麼意思?」辜宇臣擰起眉頭,顯然相當不悅。從來沒人敢說他愚蠢!
    「你以為女人都是依附男人的軟骨蟲,都沒有自尊的嗎?再溫柔的女人也有脾氣,當你激起她的怒氣時,就該知道得吃好一番苦頭才可能有好結果。」
    「-芸和你不同,她不會這樣做的!」辜宇臣依然堅定認為,溫柔的楊-芸不可能為難他。
    「你把女人想得太簡單了!」孫孟青冶哼。她真想留下來看他吃癟的樣子,只可惜她沒有時間了。
    「是你這女人太複雜了,和你交往需要花費很多心思,我祝福將來娶到你的男人。」他回敬一句挖苦。
    「謝了!不過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需要更多祝福?」
    「你——」辜宇臣再次被氣得想吐血。
    「哈哈!不聊了,趕飛機去了。」
    孫孟青揮揮手,瀟灑地轉身離去,把這段短暫的戀曲,永遠留在台灣。

《囚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