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麼還不回來?
    隔天傍晚六點,辜宇臣在楊-芸的住處門前徘徊,不時望著手錶。
    為了莫名的自尊,他忍著沒打電話追蹤她和誰出去,在家裡心神不寧地坐到四點,最後終於忍不住拿起電話撥到她的住處,假裝買了麥當勞要送過去給孩子,順道刺探她今天究竟跟誰出去了?
    沒想到電話沒有人接,他稍微猶豫了下,改撥她的手機,沒想到手機卻沒有回應,不知道是收不到訊號,還是沒電,或者是——她刻意關機了。
    她為什麼突然把手機關機?難道她想做的事,是不希望別人打擾的嗎?他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嫉妒得想發狂,完全忘了她帶著女兒,根本什麼邪惡的事都不可能做。
    他自己假設許多可能性,每一種都足以將他逼瘋,於是他什麼自尊、驕傲都顧不了,立即驅車趕往她的住處,等她回家好問個清楚。沒想到——
    他從四點等到六點,她依然不見蹤影。
    兩個鐘頭後,踱步踱累的他疲倦地貼著牆壁,讓酸疼的雙腳稍事休息,順道再看看時間——八點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又過了兩個鐘頭,他從焦躁、疲倦,轉為憤怒,等候整晚的情緒,已瀕臨爆發邊緣。
    十點了!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就算已經離婚了,也不該和男人廝混到半夜啊!
    想到她此刻可能正和那個男人有說有笑,甚至依偎在那人懷中,他的怒火便克制不住狂飆起來。
    終於,在他打算大肆派人搜尋時,她們回來了。
    電梯門開啟,楊-芸抱著熟睡的女兒走出來,沒發現有人站在門口,逕自從皮包找出鑰匙準備開門。
    「你去哪了?」
    「嚇!」突然響起平板冰冷的質問,讓她以為聽到幽冥地府傳來的聲音,嚇得身體劇烈一顫,連手中的鑰匙都掉了。
    轉頭發現是他,她忍不住瞠怒地責怪道:「宇臣,你差點嚇死我了!為什麼不說話站在那裡呢?」
    「你去哪裡了?」
    辜宇臣臉上表情沒有半絲軟化,依然冷硬得像冰塊。
    「我到謹書家去了。怎麼了?」
    楊-芸不解又惶恐地問他,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到徐謹書家裡去,可以弄到這麼晚回來,你們整晚都在做什麼?」
    楊-芸忘了他早已沒有權利干涉這些,依然溫言軟語解釋。「謹書做了蛋糕,又燒了一桌菜請我們吃飯,吃完飯,芫芫和謹書的兒子小捷玩瘋了,拉也拉不回來,所以才耗到這麼晚。」
    「做了蛋糕又燒了一桌菜請你們吃?請問今天是什麼該死的偉大日子,需要讓他燒菜又做蛋糕請你們吃?!」他譏諷地問。
    想到那姓徐的背著他大獻慇勤,他就難以克制滿腹的火氣。
    楊-芸先是錯愕地一怔,緊接著一抹強烈而深沉的失望與憤怒浮現心底。
    「今天不是什麼該死的偉大日子,辜宇臣,今天是你女兒的生日!」她尖銳地怒喊完,隨即抱著芫芫蹲下將鑰匙撿起,逕自轉身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去。
    辜宇臣愣了好一會兒,彷彿石化的腦子難以思考。
    芫芫生日?是今天嗎?
    不是十二月嗎?呃,還是八月……七月?
    他腦中閃過幾個答案,當然都是錯的,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過去他從未在意過女兒的生日,愧疚頓時浮上他的臉龐。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急忙上前想取得楊-芸的原諒。
    但她真的動怒了,看也不看他,語氣冰冷至極地說:「很晚了,芫芫也已經睡了,請你改天再來吧!」
    「-芸——」
    她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關上門。
    辜宇臣懊悔地站在外頭,望著緊閉的門扉,再次深深自責。
    也難怪她會生氣,他連自己女兒的生日都不知道,還說了那麼可惡的話。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回他該怎麼求取她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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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該怎麼求得原諒?
    之後幾天,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辜宇臣腦海中,他走路想、吃飯想、睡覺想,就連上班或是開會都想,只差沒懸賞高額獎金要員工提出寶貴建議。
    蛋糕?徐謹書做了蛋糕給芫芫慶生,如果他也做蛋糕呢?-芸是否就能明白他的彌補之心,願意原諒他?
    念頭一起,他立刻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於是立刻召來秘書,要她準備各項做蛋糕的材料。
    「鄧秘書,我要做——嗯,巧克力蛋糕好了!孩子都愛吃巧克力,你替我買些麵粉、雞蛋、砂糖、巧克力等材料來,另外還要一本蛋糕食譜。」
    聽了他的話,鄧秘書獃愣住,好一會兒才問:「總裁是不是說錯了?您的意思是——您要買一個巧克力蛋糕是嗎?」
    「不是!我要做巧克力蛋糕,你替我把食譜和材料都買來,我拿錢給你。」
    辜宇臣打開皮夾,抽出兩張千元大鈔遞給她,鄧秘書這才相信他是認真的。
    「好的,我立刻出去買。」
    她接過錢迅速轉身跑出去,先躲到廁所大笑一番。
    天哪!總裁做蛋糕?
    噗噗噗……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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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自從楊-芸搬離後就很少有人使用的廚房燈火通明,從不下廚的辜宇臣正在裡頭和一個難纏的巧克力蛋糕奮戰。
    他原本認為做蛋糕應該不難——就像做化學實驗,碳加氧等於二氧化碳,氧加錳則等於二氧化錳,做蛋糕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只要按照食譜的配方做,沒有道理不成功。
    哼!他就不相信徐謹書做得到,而他做不到!
    於是辜宇臣穿上圍裙,開始專心研究蛋糕食譜。
    「嗯……海綿蛋糕的做法,先將蛋白打發……蛋白怎麼打發?」
    他按圖素驥,看著圖片找出一個類似的大缽子,然後開始打蛋。
    他笨拙地開始打蛋,看似簡單的動作,其實一點也不簡單,他不是把蛋捏碎就是把蛋殼連同蛋液一起打進盆子裡,再不然就是蛋殼還在手上,蛋液卻飛了出去。經過好幾次實驗,鄧秘書幫他買的蛋都浪費光了,只好再到便利商店去買。
    經過一番練習,蛋液噴得一身都是,他終於勉強學會打蛋了。至少蛋殼還捏在手上,蛋液也會乖乖滑入盆子裡,至於那些細小的蛋殼碎片就別計較了。
    可是——書上說蛋黃和蛋白要分開,該怎麼分開呢?辜宇臣煩惱著。
    其實早在打蛋的時候就該利用兩個蛋殼順道過濾蛋清,把蛋黃和蛋清分別放進兩個盆子裡,而不是像他一樣亂打一通,最後才發現有問題。
    最後他想到一個辦法,用湯匙把蛋黃挖出來,這樣就只剩蛋白了。
    他讚賞自己的聰明,然而等到實際去做,才發現滿困難的,好不容易將支離破碎的蛋黃一點一滴弄出大部分,至於那小部分就不管它了。
    他拿起打蛋器,開始用力打蛋,他才發現,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因為無論他怎麼打,蛋白好像就是無法變成綿細的泡沫狀,永遠都是清清水水的狀態。
    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打蛋白,因此他決定再次忽略它,開始進行下一個步驟。
    加麵粉、加糖,嗯,還要加一點香草精,然後使勁扮勻,倒人圓形的烤盤裡。
    溫度呢?上火一百八十度,下火兩百度,烘烤三十分鐘。
    什麼叫上火?什麼又是下火?那東西該怎麼調?
    辜宇臣又花了好多時間研究烤箱,最後終於設定完成,卻誤把一百八十度調成兩百八十度,兩百度的溫度則設定成三百度。
    他將蛋糕糊送進烤箱,剛好前頭門鈴聲響起。這時候是誰來拜訪他?
    他望著黏糊糊的雙手以及一身狼狽,實在不想理會門外的人——不管他是誰。然而那人似乎不知道什麼叫死心,門鈴聲啁瞅不斷地響起,他的耐性終於用盡,胡亂撕了張紙巾隨意擦擦手,便趕到前頭去看監視螢幕,看看到底是誰敢在這時候來打擾他?
    遺憾的是,站在門外的人正是他的父母,他不得不開門。
    他拉開門,辜文治夫婦看見他,同時嚇了一跳。
    「宇臣,你——」被人丟雞蛋嗎?
    他穿著一條粉紅圍裙,模樣看起來相當滑稽,臉上沾著乾掉的蛋液,雙手有半乾的黏糊,頭髮上也灑了一點麵粉,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非常地-可笑!
    他們夫婦基於愛子之心,很有默契假裝沒看見他的狼狽,故意擺出鎮定表情,不過臉部的表情卻愈來愈奇怪,整張臉僵硬得像戴著面具,只有嘴部週遭的肌肉不斷抽動,洩漏了他們的真實情緒。
    那硬忍住笑的模樣,看了更叫人有氣,辜宇臣瞪著父母嘴角可疑的顫動,沒好氣地說:「想笑就笑吧,不必忍了!」
    彷彿得到特赦令,辜文治夫婦立即爆出大笑,彎腰捧著笑得發疼的肚子。
    「哈哈哈!兒子,你被員工蛋洗了嗎?」
    「早叫你不要整天臭著瞼,你偏不聽,現在被丟雞蛋了厚?」
    辜宇臣惱怒地瞇起眼,為什麼他覺得他們的語氣聽起來,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呢?
    「你們難得上我這兒來,今天特地跑來有何貴事?」他轉身走進屋內,冷冷地問。
    「前陣子你天天回去陪我們吃飯,但是這幾天都沒回去,我和你爸爸特地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宇臣,你幹嘛弄成這副德行啊?」柳清-跟在身後,再次打量兒子的狼狽,不過這回她忍住了笑。
    「我在做巧克力蛋糕!」其實他非常不想坦白,不過他們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煩死人。
    「做巧克力蛋糕?為什麼要做蛋糕?」辜文治跟進門,好奇地問。
    「芫芫生日——」
    「那早過了吧?都好幾天了。」柳清-立即回答。
    「你們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提醒我?!」他的怒火噴向父母。
    「-!明明是你女兒,你該自己記住的,為什麼她生日還要別人提醒你呢?」
    柳清-擦著腰,挑眉質問兒子:「再說過去四年,你哪一次記住過她的生日?-芸體諒你工作應酬忙碌,不拿這種小事打擾你,結果卻把你寵壞了。你捫心自問,女兒出生至今你為她花過多少心思?除了提供生活費之外,你簡直像隔壁的鄰居,-點都不像孩子的爸爸!」
    「我——」辜宇臣被堵得無話可說。
    過去他實在太不盡責,除了給錢,他根本認為女兒的成長與他無關。
    辜文治見兒子臉色晦暗,再看他這陣子的表現,知道他有心想挽回,不忍心他難過。
    「沒關係!現在醒悟還來得及,你看他多有心,還烤蛋糕給芫芫慶生。」雖然她的生日已經過了……
    「說到蛋糕,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燒焦味?」柳清-靈敏的鼻子像小狗般不斷扭動,找尋焦味的來源。
    辜宇臣也聞到了,他想到烤箱裡的蛋糕,霎時臉色一變,急忙轉身衝進廚房。
    他戴上隔熱手套,拉開烤箱門一看,整張瞼都黑了-像蛋糕一樣黑。
    蛋糕已經烤焦了,原本該是漂亮的金黃色蛋糕,如今變得焦焦黑黑,像一大塊巧克力。
    他將烤盤連同蛋糕抽出來,放在流理台上,瞪著那個失敗的作品,他懊惱得想扯頭髮。為什麼徐謹書可以烤出漂漂亮亮、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而他的蛋糕就會烤焦?
    一股深深的不甘心衝擊著他,他雖叫辜宇臣,但這輩於還沒向誰俯首稱臣過,難道真要他承認失敗?
    這時辜文治夫婦跟進廚房來,想看他在搞什麼花樣,見到流理台上那個蛋糕,柳清-只瞄一眼就驚喜地說:「兒子,這個巧克力蛋糕做得不錯耶!」
    辜宇臣投給母親一記受傷的眼神。「我還沒塗上巧克力。」
    「那是剛烤好的海綿蛋糕。」辜文治替兒子解釋。
    「噢……」柳清-又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真的只是海綿蛋糕而已。她霎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兒子。
    還是辜父冷靜,提議道:「如果用刀把外頭燒焦部分切掉,你們說怎麼樣?」
    「-!這個主意不錯。」柳清-立即附議。
    「我試試看。」辜宇臣拿了把刀,按照父親的建議將焦黑的部分切下來,裡頭果然好多了,至少不是可怕的黑色。
    「我嘗嘗味道怎樣。」柳清-捏起一小塊掉落的碎層放進嘴裡。
    「怎麼樣?」辜宇臣期待地望著她。
    「嗯……還……還算不錯啦!」如果不要把它當成蛋糕,而是拜拜用的發糕的話……
    他烤的蛋糕根本不像蛋糕,一點蛋糕柔軟綿密的口感也沒有,甚至比發糕更沒有彈性,吃起來像在嚼蠟,幸好還有點甜味,否則根本難以下嚥。
    「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做出失敗的作品!」過度自信,向來是辜宇臣的缺點。
    他欣喜地取出巧克力磚丟進鐵盆裡準備將它融化,但瞄了眼食譜卻立即愣住。
    隔水加熱?什麼叫做隔水加熱?
    柳清-見兒子像化石一樣動也不動,走過去好奇地問:「怎麼了?」
    辜宇臣紅著耳根看著母親,羞恥下問:「什麼叫做隔水加熱?」
    「隔水加熱?」柳清-也愣住了。
    她雖是女人,但自小家境富裕,是千金大小姐,嫁給辜文治之後繼續過著優渥的生活,可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拿烹飪問題問她等於白問。
    最後是辜文治提出有力的見解。「既然說隔水加熱,就是不直接碰觸爐火,先燒熱水把鐵盆放進熱水裡,熱氣傳導到鐵盆上,巧克力遇到熱就會溶化,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他的精闢理論,深深獲得妻子與兒子的崇拜。
    「爸,你真行!隔水加熱應該就是這個意思沒錯!」辜宇臣趕緊實際操作,希望趕在女兒睡覺前將蛋糕送到她面前。
    見兒子埋首認真地模樣,辜家兩老也興致大起,一塊幫忙裝飾蛋糕,弄得一身都是巧克力。
    三個沒下過廚房的烹飪白癡,拿著刮刀七手八腳的將溶化的巧克力塗抹在海綿蛋糕上。有的地方塗得太稀薄,露出裡頭的蛋糕基座;有的地方塗得太厚,活像一坨泥巴糊在牆上,不過他們顧不了那麼多了,趕緊完成最重要。
    最後,當蛋糕終於完成時,三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滿足地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蛋糕。
    柳清-拍拍兒子的肩說:「好了!宇臣,時間不早了,你趕緊把蛋糕送過給芫芫,她一定很高興。」順便讓媳婦兒看看他的用心,知道他是真的想改過,趕快回家來和他團圓。
    「我先換套衣服。」
    辜宇臣迅速回臥房洗了把臉,換套乾淨的衣服,這才拎著柳清-為他包裝好的蛋糕,趕往楊-芸的住處。
    夫婦倆欣慰地揮手目送他離去,忽然柳清-像是想起什麼,啊地慘叫一聲。
    「怎麼了?」辜文治怪異地看著她。
    「我居然忘了,宇臣做的蛋糕是要送去給芫芫吃的。」
    「是啊!那又如何呢?」辜文治一臉莫名其妙。
    「那我們還幫他一起做?我們這不是害了芫芫嗎?」柳清-想想真懊悔,應該勸他去買現成的蛋糕。
    「兒子做的蛋糕真有那麼難吃嗎?」辜文治冷汗直冒。
    「烤焦的發糕塗上巧克力,你認為味道如何呢?」柳清-反問他。
    「……」
    唉,可憐的芫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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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已是芫芫的就寢時間。
    門鈴聲響起時,楊-芸正將女兒帶進浴室,準備替她刷牙睡覺。
    她對女兒說:「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媽咪去看看是誰來了。」
    她從監視孔看見來者是辜宇臣,驚訝地拉開門。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親手給芫芫做了蛋糕慶生,她睡了嗎?」他揚揚手中的蛋糕盒,期待地探頭看看她身後,搜尋那個小人兒的蹤跡。
    「呃?嗯……還沒有。」其實芫芫該上床了,但是看他那麼期待,楊-芸不忍心讓他失望。
    她先請他進屋,一面朝屋內喊道:「芫芫,爸爸來看你了。」
    「把拔——」芫芫聽到媽媽的呼喊,立刻從浴室跑出來。
    「乖!」辜宇臣放下蛋糕,先抱女兒轉幾個圈圈,才把她放下來對她說:「芫芫,前幾天你生日,爸爸沒能給你慶祝,今天特地做了一個蛋糕幫你補過生日,你看看喜不喜歡。」
    辜宇臣急忙打開蛋糕要獻寶,楊-芸卻先一步拉走女兒。「芫芫,來廚房幫媽咪拿盤子。」
    她們在廚房待了一會兒,拿了小碟子和刀叉再出來時,辜宇臣已經拆開包裝,秀出他親手做的蛋糕。
    「這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費了我好多心血,你們看怎樣?」他驕傲又渴望地注視她們的表情。
    望著那個像是摔在地上又被撿起的醜陋蛋糕,楊-芸母女都無言了。
    「怎麼樣?做得不好嗎?」失望爬上他的臉龐。
    「不!不是不好,而是……很特別,我沒見過這麼——呃,另類的蛋糕。」楊-芸努力找話來讚美那個歪歪斜斜的蛋糕。
    「真的?」辜宇臣很高興,拿刀切了蛋糕讓她們品嚐。
    「來,這是芫芫的。」他切了好大一塊給女兒,另外切一塊給楊-芸。「這是給你的。」
    「謝謝!」她也有呀?楊-芸無聲苦笑。
    母女倆領到配給的蛋糕,卻不約而同瞪著眼前那「坨」黑黑黃黃的東西發愣,誰也沒有動手。
    「快吃啊!你們不想吃嗎?」辜宇臣又失望的問。
    「沒有啊!」母女倆很有默契的一同搖頭,對看一眼後,以一種壯士斷畹的決心,低頭吃蛋糕。
    她們各自嘗了口蛋糕,默默地咀嚼著,誰也沒有說話,四周只有細細的咀嚼聲和呼吸聲。
    「芫芫,好不好吃?」沒等她吞下,辜宇臣已迫不及待詢問女兒。
    「嗯。」芫芫遲疑了下,偷偷看了眼母親,在她的示意下垂下頭輕輕一點,整張小臉幾乎快埋進盤子裡。
    「真的嗎?」辜宇臣有點不信,轉頭又問楊-芸:「真的好吃?」
    「嗯,是真的。」楊-芸努力吃著蛋糕,一面對他擠出微笑。
    「我很高興你們喜歡!」辜宇臣綻開笑臉,那驕傲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楊-芸終於把那塊蛋糕解決掉,見女兒還苦著臉消耗那塊小山似的大蛋糕,好心地出言解救。
    「芫芫,你差不多該睡了,別吃太多巧克力,先去刷牙吧,剩下的別吃了,冰在冰箱等明天再吃。」
    「好!」芫芫聽到特赦令,立即跳下椅子離開餐桌。
    「走吧!我們去刷牙睡覺了。」楊-芸帶走女兒解救了她。
    她們走後,辜宇臣跟著走向浴室,想趁女兒刷牙的時候,和她道聲晚安。
    沒想到走到浴室門口,卻意外聽到她們母女的對話。
    「媽咪,你不是說不可以騙人嗎?」這是芫芫的聲音,她顯然正含著牙剛,可愛的音調模糊不清。
    「是啊,好孩子是不會說謊騙人的。」這是楊-芸溫柔的聲音。
    「那把拔做的蛋糕那麼難吃,你為什麼要我說好吃呢?」芫芫充滿困惑地問。
    楊-芸輕笑著解釋:「因為啊,爸爸好努力好辛苦做蛋糕給芫芫吃,如果你跟爸爸說蛋糕不好吃,他會很傷心很難過,為了不讓他難過,我們只好說謊騙他。這種謊話叫做善意的謊言。因為我們是好心沒有惡意,所以不算壞事。」
    「喔,芫芫知道了。」
    聽到這裡,辜宇臣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悄悄退回客廳。
    望著桌上剩餘的蛋糕,他想起自己辛苦做了大半天連一口也沒嘗,於是切下一小塊試吃,哪知才放進嘴裡,就差點把那口蛋糕吐出來。
    真的好難吃!說難吃還是客氣,簡直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原來,他做的蛋糕這麼難吃,她們為了怕他難過,竟然忍耐著吃下,還騙他說好吃,其實根本難以下嚥。
    這兩個善良的小傻瓜!
    他眼眶一熱,心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感受。感激、憐惜、感動……
    芫芫刷完牙,楊-芸要她在上床之前先出來跟爸爸說聲晚安。
    「爸爸,晚安!」芫芫一出來,立刻撲進他懷裡撒嬌道晚安。
    「晚安!」辜宇臣抱緊女兒,低頭在她柔細的發上印下疼愛的一吻。「爸爸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告訴女兒,他愛她!
    是的!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愛她們,他不是不能愛人,他也有豐沛的情感,只是過去從未發掘。
    以前他不懂得珍惜她們母女在身邊的日子,是因為他的眼睛被名利蒙蔽,追逐事業高峰的成就感讓他忘了人性基本的需求是什麼,因為眼中只有事業,什麼溫情摯愛都看不見,所以他的心愈來愈冷硬,妄自尊大地以為自己不需要溫暖。
    直到他找到一個和他同樣冰冷無情的女人,以為那才是他的終身伴侶,因為她可以和他一起攀上天際,摘下天際最亮的星星,不需要他分神關照。所以他狠心休離妻子,連帶的也將女兒驅逐於生命之外。
    等到失去她們之後,他才猛然警覺,自己並不是不需要溫暖,而是過去他一直身處在她們母女給與的溫情之中,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以為通往勝利的道路上,一個不會牽絆他的女人才是好伴侶,沒想到兩個冰冷的人在一起,無論如何也擦不出炙熱的火花,這時他漸漸懷念起過去,也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剛開始回頭來找她們母女,他承認那時還不是因為愛,只是習慣讓他不想失去她們,以為只要找回她們,他就能找回失去的溫暖。
    然後慢慢花心思與她們相處,在他真正付出關懷之後,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反而得到更多。
    「我愛你,女兒。我好愛你和媽媽,知道嗎?」他貼在女兒那宛如小貝殼的耳邊輕聲呢喃,把不好意思對心愛女人說出的愛語,放膽告訴女兒。

《囚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