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尹蔻兒靠著一張嘴,不管到哪兒,都如魚得水,可是,她其實不是很在乎人家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反正她也不曾真心待過別人,何處有利可得,她就往何處靠攏,她沒想過,她會因為擁有一個人的愛而如此快樂。
    原本,她並不確定自個兒的心在想什麼,當初她向楚雁說她愛楚浪,事實上是作戲的成分居多,不過這會兒她再也沒有疑惑,她真的愛他……
    「哎呀!」楚雁突如其來的大聲一叫,喚回了尹蔻兒神遊的心思。
    眨了眨眼睛,尹蔻兒赫然想起她正在跟楚夫人下棋。
    「蔻兒,你今天究竟怎麼了?又被我娘吃掉一顆棋子了!」雖然只是在一旁觀戰,湊湊熱鬧,楚雁卻比對弈的兩個人更為緊張。
    收拾渙散的思緒,正了正身子,尹蔻兒專注的對著棋盤打量半晌,才又下了一子,同時扳回一城,楚雁見了欣喜,終於安分下來,不過一會兒之後,尹蔻兒又開始連連失去棋子,楚雁忙不迭又吶喊起來。
    「蔻兒,你要振作一點,爭氣一點,我可是在我娘面前極力推祟你,你別害我信譽掃地哦!」楚雁急得眉頭都打結了。
    若有所思的看著神色恍惚的尹蔻兒一眼,楚夫人優雅從容的下了一子,笑著一問:「蔻兒下棋與你的信譽有何關係?」
    兩眼一瞪,楚雁大驚小怪的道:「這個關係可大得很,蔻兒若輸了,以後娘還會再相信我說的話嗎?」
    「娘是這麼計較的人嗎?」楚夫人好笑的看著她。
    「這……這不關娘的事。」
    「你不是怕我不相信你,怎麼會跟我無關?」
    「我……哎呀!我不管!」楚雁不放棄的推著尹蔻兒,繼續嘮叨的叮嚀,「蔻兒,你一定要讓我娘瞧瞧你的真本事,不要叫我娘以為我是在胡說八道。」
    不過,尹蔻兒卻在此時收手,一臉慚愧的抬起頭,「夫人,蔻兒棋藝不精,蔻兒輸了。」
    「這麼快?」楚雁哇哇大叫的看著棋盤,奇怪,她怎麼看不出來蔻兒輸了?
    「小姐,蔻兒不好,令你失望了。」
    嘟著嘴,楚雁充滿指控的瞪著尹蔻兒,這丫頭真是不解風情……不不不,是不懂她的苦心,她想盡辦法找機會讓她在她娘面前表現,就是希望她娘能夠看明白一個道理——她雖然是個丫頭,聰明才智卻足夠擔當楚家未來的主母,結果她卻一再表現失常,真是氣死她了!
    把楚雁的心眼看在眼裡,楚夫人端起一旁的茶杯,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溫柔的反問:「蔻兒,你是真的棋藝不精,還是有心事?」
    「蔻兒……怎麼會有心事?」尹蔻兒垂下眼瞼不敢直視她,自從昨日見過楚浪,她的心就像不在自個兒身上似的,想著他,念著他,她強烈的感覺到他火熱的氣息,腦袋瓜根本容納不下其他的事情。
    「就是啊,蔻兒有娘和雁兒疼愛,怎麼會有心事。」楚雁心虛的點頭附和,不過這話好像有那麼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蔻兒有沒有心事,你怎麼會知道?」楚夫人好疑惑的瞅著楚雁。
    「我……想也知道。」楚雁眼神不安的左右游移。討厭!都是大哥惹的禍,竟然用那麼卑鄙的手段把蔻兒擄走,害她老覺得自個兒做丁壞事、
    「我瞧你是自作聰明。」
    「我……我已經夠聰明了,哪用得著自作聰明?」
    但笑不語,楚夫人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娘,你笑什麼?」
    「你自個兒說呢?」
    「我……我怎麼知道?」
    「你就是不肯多用點心思,喜歡率性而為,你應該跟蔻兒好好學學,多用點腦子,少耍點性子。」
    雖然楚夫人所言屬實,楚雁還是忍不住小小抱怨一下,「娘,你怎麼老是叫我跟蔻兒學?你這麼喜歡蔻兒,乾脆收蔻兒當你的義女算了!」
    狀似沉吟,楚夫人深感興趣的點點頭,「這個主意倒是挺不錯。」
    「不!」尹蔻兒心急的脫口而出。
    「蔻兒,當我的義女不好嗎?」
    「不是!」尹蔻兒連忙起身跪了下來,「夫人,蔻兒是個奴才,不敢妄想當金枝玉葉。」
    「起來吧!」楚夫人慈祥的上前將她扶起,「我確實有這個念頭,可是我不會為難你,我知道你心裡另有牽掛。」
    「夫人,蔻兒……」欲言又止,尹蔻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我面前,你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無妨。」
    沉靜的一笑,尹蔻兒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吞回肚子裡,只是福了福身道:「多謝夫人對蔻兒的愛護,蔻兒會把夫人的話擱在心上。」
    ★★★
    伺候完楚夫人就寢,尹蔻兒心神不寧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向夫人開口表明她想回楚浪身邊,夫人想必會問她為何改變心意,她或許可以找到一套說詞為自己辯解,可是,萬一被夫人瞧出端倪,猜到楚浪偷偷見過她,夫人因此大發雷霆,事情反而會弄巧成拙。
    唉!看這情形,這事恐怕得慢慢來了。
    走到房門口,正準備推開房門,有人從黑暗中跳了出來,尹蔻兒一時驚慌的失聲大叫,「啊!」
    「噓!你可別把大夥兒吵醒,否則大少爺就有麻煩了!」對方連忙出聲警告。
    摀住嘴巴,尹蔻兒小心翼翼的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方才睜大眼睛把對方瞧個仔細,原來是王海耀。
    放鬆了下來,尹蔻兒輕聲一問:「海耀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大少爺想見你。」
    「現在?」
    「大少爺在房裡等你。」
    「這……」咬著下唇,尹蔻兒有些猶豫不決,老爺有時候會在書齋待到三更半夜才就寢,這一來,難免會驚醒睡夢中的夫人,當然,連帶著驚動奴才們起來伺候,她雖然只是陪在一旁,但是不能讓夫人找不到人。
    「你放心,老爺今日不在府裡,夫人會睡得特別沉,不會半夜醒過來。」
    「可是萬一……」
    「大少爺特別交代過,沒等到你,他今晚不會上床歇息。」
    聞言,尹蔻兒也只有投降了,「你去告訴少爺,蔻兒待會兒就過去。」
    令令令
    走在黑夜中,尹蔻兒每一刻都提心吊膽,左顧右盼,直到進了竹苑,推開楚浪的房門,一把被他摟進懷裡。她的緊繃與不安才完全解除。
    「我想這麼抱著你,直到天亮,直到白髮蒼蒼,直到來世。」
    「你好貪心。」話雖如此,她卻喜孜孜的一笑。
    「對你,我沒法子不貪心。」
    「你不應該如此任性,萬一被夫人發現了怎麼辦?」不過說真格的,這種感覺還真是刺激有趣。
    「我已經決定了,明兒個一早就去找我娘說明白。」
    尹蔻兒慌忙搖頭,「使不得,你去找夫人,夫人一定會猜到你見過我。」
    「難道你想每天晚上偷偷摸摸的跑回竹苑,等天亮了再溜回蘭苑嗎?」「不行,這太危險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說看,我應該怎麼做?」「依我之見,你還是先跟我解釋你為何違背我的命令?」楚夫人充滿威嚴的聲音猶如天空突然響起的沉雷,把楚浪和尹蔻兒給嚇了一跳。
    身子一僵,兩人同時戰戰兢兢的轉身迎視楚夫人,她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浪兒,娘說過的話你沒忘記吧!」
    咚!雙腳一彎,尹蔻兒跪了下來,「夫人,你誤會了,是蔻兒自己偷偷跑回來看少爺,不關少爺的事。」
    「不!」也不管男兒膝下有黃金,楚浪跟著跪了下來,氣魄的把責任承擔下來,「娘,是我威脅蔻兒來見我。」
    「你們兩個還真相愛!」楚夫人的語氣像在諷刺似的。
    深深的一叩首,尹蔻兒乞求的看著楚夫人,「夫人,蔻兒心結已解,蔻兒願意當少爺的妾,請夫人成全。」
    楚浪卻搖搖頭,抓住尹蔻兒的手堅定的道:「娘,我要娶蔻兒為妻,八人花轎把她迎進門。」
    「我都還沒跟你計較,你倒是先跟我討價還價,不覺得羞愧嗎?」
    「娘,我不想對你編織任何謊言,我愛蔻兒,我想娶她為妻。」
    「起來吧!」
    兩人同時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兩個就那麼喜歡跪著嗎?」楚夫人好笑的看著發傻的兩個人。
    「娘……」
    「有話起來再說,你們跪著不累,我可是站不住腳了。」楚夫人轉身走到桌案邊坐下。
    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楚浪和尹蔻兒懷著忐忑的心情起身來到桌案的前方,靜靜等候她接下來的回應。
    像是故意折磨他們,楚夫人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歎了口氣道:「我答應讓你們兩個成親。」
    太驚訝了,楚浪一下說不出話來,尹蔻兒更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兩個不開心嗎!」
    終於展露笑容,楚浪高興得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娘,你……你真的……」
    「我可不是為了你才答應,我是因為太喜歡蔻兒了。」
    「夫人!」尹蔻兒好感動的看著楚夫人。
    楚夫人朝尹蔻兒揮了揮手,尹蔻兒隨即走到她的跟前,她握住尹蔻兒的手,充滿讚許的開口,「這些天我左右思考,已想得很清楚,也只有像你這麼聰明能幹的女娃兒,才配當我們楚家莊未來的主母。」
    「夫人,你這麼愛護蔻兒,蔻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什麼都不用說,只要好好守在浪兒的身邊,好好愛他。」
    「是,夫人!」
    「還有,你該改口了。」
    嬌羞的一笑,尹蔻兒怯怯的喊道:「娘!」
    「看樣子,我得趕緊跟你爹商量商量,選個黃道吉日讓你們兩個成親。」
    ★★★
    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她——尹蔻兒終於嫁給楚浪了!
    主子一換再換,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一身鳳冠霞被,風風光光的嫁給楚浪,飛上枝頭當了鳳凰,讓泉州的黃花大閨女又嫉又妒,她尹蔻兒果真是個福星!
    楚浪說對了一件事,她是一顆夜明珠,不過,可不是因為她遇強助強,遇弱欺弱,而是她注定大放光彩,雖然曾經有過坎坷,卻依然為自己掙到了幸福,老天爺果然垂憐聰明的人!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笑得這麼開心。」
    眨了一下眼睛,確定目光所及不是一片暗沉,她微微抬起頭,目光對上滿面春風的楚浪,「你什麼時候把喜帕給掀了?」
    「連我掀了喜帕都不知道,你肯定是在想一件很得意的事情。」
    「我哪有什麼得意的事?」
    「你當上了楚家莊的大少奶奶,這不得意嗎?」
    「這樣子就得意了?」尹蔻兒驕傲的抬起下巴,「你也太小看我了!」
    「哦?」楚浪好奇的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比當上楚家莊少奶奶更值得讓你神氣?」
    「若沒有識人的能力,聰明的才智,我怎麼可能嫁給你?」
    「這倒是,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娘將你生得如此聰明?」
    「你不用感謝我娘,我的一切全是我爹賜給我的。」她會讀書寫字全是爹爹教導的,不過爹爹還來不及把滿腹經綸教給她,就因勞碌過度而病死,從此之後,她的學問全是靠著偷偷躲在私塾外頭學來的,因為增長知識可以幫助她提升自己的格調,她學得格外用心,期望的就是一朝可以借此過好日子。
    「我從來沒問過你爹和你娘的事,他們還健在嗎?」
    「我爹早就過世了,至於我娘,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提她。」
    「好,不談,我們以後多得是時間,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楚浪將尹蔻兒撲倒在床上,「春宵苦短,我們不該虛擲。」
    勾住他的脖子,她翻身將他轉壓在身下,「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什麼遊戲?」楚浪興致勃勃的挑了挑眉。
    「不急,等我們先行了合甕之禮,再來說怎麼個玩法。」尹蔻兒笑得不懷好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包藏禍心,不過,明知山有虎,偏要向虎山行,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怕一個小女子?
    「好,今晚一切由娘子作主。」
    很快的,他們喝完了交杯酒,尹蔻兒隨即取下鳳冠霞帔,讓楚浪平躺在床上,並用喜帕將他兩隻手綁在一起。
    「敢問娘子,你的遊戲會不會太刺激了?」他驚訝的揚起眉。
    嬌媚的一笑,她挑釁道:「相公怕刺激嗎?」
    「當然不怕,娘子請。」楚浪一副慷慨就義的閉上眼睛。
    俯下頭,她極盡嫵媚的舔吮他的眉、眼、鼻、唇,接著往旁邊輕輕滑去,逗吻他飽滿柔軟的耳朵,在他耳邊輕吐情慾的氣息,惹得他全身像著了火一樣,滾燙難受,雙手恨不得掙開束縛,可是在這時候,她的纖纖素手像是挑逗似的,慢條斯理的解開他的吉服,不過……
    「你連大喜之日都把我的賣身契帶在身上?」尹蔻兒不可思議的哇哇大叫,可是卻笑得好開心,果然沒有讓她白忙一場。
    倏然睜開眼睛,楚浪狀似驚慌的問:「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撕了它啊!」身體力行,她興高采烈的當著他的面把賣身契撕成碎片,往空中一灑,她快樂的倒進他的懷裡,叫道:「少爺,蔻兒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了!」
    「那可不,你是我拜了天地的娘子,今生今世跑不掉了。」楚浪充滿寵愛的看著她嬌艷的臉龐,這個丫頭絕對想不到,他是故意把賣身契帶在身上,就是想在今夜當著她的面還她「自由之身」。
    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她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誰說我要跑掉?我有這麼笨嗎?」
    「你聰明絕頂。」
    「所以,姑娘我怎麼可能放棄幸福而過著思思唸唸的苦日子?」
    心跳突然變得好快好快,楚浪滿懷期待的看著尹蔻兒,她的意思是……
    「少爺,蔻兒愛你,蔻兒來生來世都要愛你!」她滿足的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前。
    「娘子,相公愛你,來生來世都要愛你。」頓了一下,楚浪開始不安分的蠕動身體,「不過,這會兒你得先幫我解開喜帕,我可不想錯過洞房花燭夜。」
    「如你所願!」尹蔻兒比他還心急,沒一會兒工夫就解去他的束縛,而且主動出擊,接下來——當然是春色無邊……

《夜明珠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