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周佳莉眼微微一瞇,手一握緊又鬆開,強忍怒氣。「不好意思,請問你是誰家的千金,我沒見過言語如此粗鄙的人,我和季太太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若是你有事大可先行離去,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滾了,少來壞我的事,上不了檯面的小螻蟻也配在我面前長牙舞爪,我一根指頭就能搓死你。
  「你是她的朋友?這種消掉大牙的鬼話你也說得出口,要不要我現在撥一通電話給季先生,說你想找他老婆聊天喝茶?」她作勢要按下手機按鍵撥號,蔻丹鮮紅的手立刻將她撥開。
  「沒必要打擾日理萬機的亞連,男人在外頭做事很辛苦,我們女人怎好讓他分心,他還是習慣喝咖啡不叫奶吧?念了他幾次老是聽不進去,我真擔心咖啡傷胃,他又犯胃疼了。」周佳莉秀氣地掩口輕笑。
  聽她以熟稔的語氣說起自己的老公,石宜青心口突地一跳,想去想起這個美麗的女子是誰。
  但是不管她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毫無記憶。
  「人家的老公用不著你操心,自有他的妻子會關心,人妖犯賤誰也攔不住,路邊母狗只要是公的都能上,那條項鏈你買不買,不買我們就要付錢了,有老公寵的女人最幸福,白金卡一抽任其消費。」薄薄的一張卡很輕,田郁芬嘲弄地朝周佳莉眼前一晃,讓她很的牙癢癢。
  「你……我買。」她咬著牙,簽下賬單。
  「好呀,你喜歡就讓給你,我們青青有一保險櫃的鑽戒、寶石項鏈什麼的,不缺這一條,你慢慢挑,我們先走了。」一說完她拉著好友走人,不讓她們再多說一句話。
  兩人走後,周佳莉望著石宜青漸漸消失的背影,滿臉妒意,她恨恨地想著石宜青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應該全是她的,憑什麼在她面前張狂,只要她想要就一定拿得回來,沒人可以跟她爭。
  「不好意思,周小姐,你簽單的地址拒收你的任何賬單,很抱歉本店不能把項鏈賣給你,還有,你上回的鑽石胸針尚未付款,請在期限內盡快繳納,否則哦我們將訴諸法律途徑。」
  「什麼,沒人付款?!」她驀地睜大眼,臉上有掩不住的錯愕。
  「小芬,剛剛那個女人是誰,她好像認識我?」一個人友不友善看得出來,雖然語氣宛若春風般柔軟,可隱含一絲令人不舒服的惡意。
  「不重要的路人甲,看過就可以忘記的那一種,以後遠遠見到就繞路走,那人上輩子是挑糞的,渾身的屎尿味,離她遠一點不會被臭到。」田郁芬不當一回事地揮揮手,顯然不肯多說。
  「她和我老公很熟嗎?」她喊他的名字喊得很順口,似乎關係很密切。
  她橫睇一眼,「你不曉得你老公有多有錢吧?要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搶,你問問看哪個女人不想和你老公沾上一點邊,就算再同一間路邊攤吃過麵,也有人喊說那是我親戚。」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到處攀親附戚的菟絲花,這是人生的現實面。
  「可是她知道我老公喝咖啡不加奶。」那人給她的感覺太詭異了,像爬在背上的毛毛蟲,一股莫名的恐怖。
  「我也知道呀,難道你要懷疑我和你老公有一腿,然後把你老公分我一半?」明明都失憶了,身為女人的直覺還那麼敏銳,雷達一張開就進行掃瞄,察覺到其中有鬼。
  「小芬,你認真點,不要老說些讓我分心的話,我真的覺得有些奇怪,她誰不找就找上我,還一副我欠她很多的樣子,以前的事我記不得了,是不是我欠了她錢沒還呀?」如果只是錢還不簡單,她老公多的是。
  田郁芬恨她不長進地往她額上一拍,「你傻了呀!真該多找個腦科醫生治治你的無腦症,我剛給你的那一堆文件你當廢紙是不是,隨便一張都能讓一般公務人員舒舒服服地過退休生活。」
  「啊,我倒是忘了我是一個大富婆。」石宜青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突然很有錢讓她有些不習慣,感覺像假的,她在做夢。
  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真受不了你的神經大條,那一撞真的把你撞笨了,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嗎?身懷巨款還當自己一窮二白,皇帝不做做乞丐。」
  「有呀!」石宜青笑著想幫她分擔手中的重量,她大包小包閃過,不敢勞累有病的貴婦。
  其實是好友間的貼心,田郁芬知道哦她曾經傷的有多重,在危急之際搶回一命,即使這會兒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當成易碎物看待,畢竟腦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誰敢打包票一定沒事。
  「誰?」哪個笨蛋有錢不要,當過路財神?
  「你呀!」說她神經大條,她自己才神經粗如柱子。
  「我?」田郁芬一怔。
  石宜青淺笑的握住她的手,「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不說,我永遠也不曉得自己有一筆驚人財富,你不僅分文未取替我保管,還用理財的專業幫我賺錢,原封不動的還給我,把你說你這不是跟錢有仇?」
  「少動不動失憶、失憶說個沒完,你以為失憶很好玩呀?把我們美好的那一段青春忘個精光,我不信你真的一點也不難過,我……該死,都是你害我想哭,幹麼說些溫情滿人間的話讓我變得很偉大,我……我恨死你了。」說好了不再哭,她眼眶怎麼又熱起來了。
  「可我最喜歡小芬怎麼辦?你不讓我喜歡我會很傷心,你恨我吧!恨得越深越好,我的心臟很強壯。」她開著玩笑,吐露出友誼永長存,不因失憶的流失而淡去。
  田郁芬笑著抹淚,又瞪眼,又不甘心丟人現眼,她臉皮還沒厚到在人前流淚。「少說噁心肉麻的話,你再失憶一次看我理不理你,小沒良心的,你要喜歡就去喜歡季暴君,感謝他的慷慨捐獻,我的衣櫃多了三套套裝,鞋櫃裡的限量精品鞋剛好擺滿,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會感恩的。」
  雖然還是沒法對他有好感,起碼少毒舌他兩次,讓癡情不減的尹學長少去煩他。
  「我當然喜歡我老公,那不是廢話嗎?不喜歡我幹麼嫁給他,田小芬,你才說我笨,現在我全還給你,你是笨蛋加三級。」她以食指扯扯下眼瞼,吐了吐舌,做出嘲笑笨蛋的鬼臉。
  「你……哼!我不喝腦子有洞的人計較。」她怎麼老是跌死在同一個坑裡,死不悔改。
  你嫁給她雖然也是因為你喜歡他,但最大的原因是在和命運賭一個機會,賭他會不會愛上你,讓你多年的愛戀修成正果,傻宜青!田郁芬在心裡默念。
  「補好了,你要不要瞧一瞧。」她掀了掀頭髮,好似開腦手術跟捉隻虱子沒兩樣,歡迎觀賞。
  田郁芬氣得沒力氣,只能用眼白瞪她。
  「小芬,我真的愛他嗎?」石宜青突然懷疑起自己的心。
  田郁芬騫地怔住,一時接不住跳脫的思路,但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她很快回過神。「以前的你我會斬釘截鐵的說?愛,很愛,非常愛,但是此時的你我不說,自己去想一想,愛不愛是你的選擇。」
  石宜青苦惱地踢著腳,「我有一點點愛他,不是很愛,這樣也可以嗎?」
  她一聽差點大笑,心底直道:報應。「一點點愛就好,不要太愛他,男人是會得寸進尺的生物,你愛得越深他越看不見你,吊著不讓他吃飽,他才會滿眼滿心都是你,越是得不到的心越癢呀!」
  石宜青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綿長地歎了口氣,「難怪我老公說你會帶壞我,叫我離你遠一點,果然是真知灼見。」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叫離我遠一點,他自己心眼壞還不准我們使壞,他大爺呀!州官點火,我們連擺盞燈也不行。」霸道。
  一說完,兩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發出爆笑。
  逛街購物,喝茶罵老公,這不是鐵打的死黨會做的嗎?除了家事外,聊的是孩子老公,順便發幾句牢騷。
  偶發的周佳莉插曲很快被拋諸腦後,她們繼續買東西花錢,花錢買東西,兩人四隻手臂掛滿了戰利品,逛累了就找間咖啡廳坐下來休息休息,一杯冰涼飲品,幾盤補充戰鬥力的甜點,好一副美好的休閒時光。
  直到兩手再也掛不下東西,她們找來快遞送貨,兩人再悠哉悠哉地漫步紅磚道上,歲月靜好,無比寧和。
  知道田郁芬將完好無缺的石宜青送回管理嚴謹的大廈住處,她們還沒發覺有個人形跡可疑地尾隨其後,眼露妒恨地盯著她們毫無節制的購物癖,一樣一樣令人嫉妒的精品經由薄薄的磁卡轉到她們手中。
  那是她的,那是她的,她好恨,為什麼那一撞沒把多餘的人撞進地獄,不過一次不成還有一次,總有機會,誰也不能奪走她手持紅酒杯,衣香鬢影的奢華生活,瞪紅眼的周佳莉露出猙獰的笑。
  另一方面,似有感應的田郁芬忽地一震,耳邊儘是旁人聽不見的神語,眉頭微微一皺。
  「完璧歸趙,沒有受一絲損傷,掉一根頭髮,我拿你一點好處不過分吧?」那些戰利品她要賺三個月才買得起,別人的肉割得一點也不心疼。
  「不該說的話沒有多說吧?聽說拆廟容易蓋廟難。」某男的「和善」笑意未達眼底。
  「放心,我說了你不少好話,開解她心中的結,雖然我不喜歡你,以後也很難改觀對你的厭惡,不過為了宜青好,我會忍受你,勉強和平共處還是做得到。」難相處的是他,她一向很隨和。
  「有形的賄賂還是很有效嘛。」他冷笑。
  田郁芬的月亮臉脹成河豚,氣呼呼地瞪人。「是宜青我才妥協,不然以你以前做過的爛事,你現在還能維持愛妻愛家的好好先生面具?」
  她不掀他的底是看在他真的對老婆很好的份上,若是他故態復萌護著那只只會裝可憐的狐狸精,她瓦罐子摔破全說了,看他還能不能若無其事的威脅他。
  「是呀,感謝青青,不然你家那間破廟早被拆了。」敢慫恿他老婆出門,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不歸,還關了手機讓他找不到人,人胖、膽子也肥。
  「你……」她非跟王爺說,讓他教訓爾等惡人。
  季亞連和田郁芬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在屋內,一個站在門外,互相看不順眼,為了同一個人交惡。
  「你們杵在門口幹什麼,不會又吵起來了吧?小芬,口渴了沒,快進來喝杯可樂,把我家當自己家不用客氣…….」好客的女主人正端著一盤削好的鳳梨,不知為什麼她這陣子特別愛吃微酸的水果。
  「她要回去了,不用留客。」
  「不用,我要回去了。」
  不約而同說了相似的話,還是幾乎同時發出聲音,一片鳳梨含在嘴裡的石宜青怔忡地先看看一臉惱怒的好友,再瞧瞧神色變得難看的老公,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人妻的幽默感突然爆發出來,捧腹大笑。
  「你們才是不折不扣的夫妻吧!連語氣和眼神都一模一樣,比照鏡子還相像。」除了高低胖瘦、性別不同,他們可以三炷香上告天地結拜了。
  「石宜青----」
  一男一女的吼聲再度合奏,放肆的笑聲也再次揚起,讓兩個被人妻氣到半死的人臉黑了一半,另一半是紫色的,是太驚訝他(她)居然是學人精,不要臉地學她(他)一吼,簡直無恥到極點。
《金窩藏貴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