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學搭檔方予可

“林林啊,你說你走瞭什麼狗屎運啊,竟然能考上北大。等到瞭大學,你第一任務是要保證不被退學,第二任務是減肥,第三任務是要找個名牌大學的男朋友,保證你們下一代萬一走不瞭狗屎運,靠基因遺傳還能考上名牌大學。”

這是我媽送我到火車站時交代我的話。

至於我媽為什麼隻送我到火車站,而不是陪我到學校呢?那是因為我媽在電視上看到瞭我們鎮高考第一名、和我考瞭同一所大學的那位是個男生,還是個清秀的小白臉。我媽就喜歡小白臉,老人傢的偶像是元彬。她通過無數個渠道要到瞭那個人的電話,然後親自打電話給人傢:“喂,是方予可同學嗎?你好啊。我是周林林的媽媽啊,是這樣的,我們傢林林不是跟你考上瞭同一所大學嘛,哦,你不熟啊。沒關系沒關系的,處著處著就熟瞭啊。那什麼,我們傢林林啊,第一次出遠門,但我和她爸爸啊,參加瞭個旅遊團。所以,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們傢林林。拜托瞭啊。有時間到阿姨傢玩啊。”

我坐在旁邊聽著都害臊,什麼旅遊團,沒影的事兒。我媽要舍得花錢旅遊,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瞭。

再說方予可,雖然我們是高中校友,但我們那破學校重理輕文,他們理科樓造得跟宮殿似的,我們文科生獨居一隅,跟宮女住的地方差不遠。雖然同校瞭三年,但我也沒和他打過照面,隻在學校頒獎時,遠遠望見過他,隻知道他被女生評為校草,聽說是我們校長的孫子。他倒沒給咱校長丟臉,動不動就得個××獎項第一名。咱學校的玻璃櫥窗裡都張貼著他的一寸照片,旁邊寫著××年×月×日生,××年被評為省三好學生,××年×月得瞭××獎,等等。我曾經和閨密妖子打趣說,你看那照片拍得跟第一代身份證照似的,配上那段話,整一個就是一訃告。

也幸虧咱這小鎮沒有保送名額,不然這種人都不用高考,直接去清華北大瞭。聽說這次高考成績一出來,北大就打電話給方予可,讓他自己挑系。跟這種人一起上大學,壓力太大,而且他肯定也看不起我這種人。唉,以後到瞭北大,到處都是這種人,想想我都頭大。俗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我何必為瞭光宗耀祖,自作孽地也報瞭北大呢?

話說高考之前的所有模擬考,我的成績都呈現出極大的搖擺性,有時波峰的成績是波谷成績的兩倍。我還根據每次模擬考的成績畫瞭一張折線圖。按照折線圖的走向,我高考成績應該是波谷的。沒想到,高考出現漲停趨勢,沖到瞭珠穆朗瑪峰頂,以至於我收到高考成績短信時,面對著前面若幹個零再加上末位兩位數的排名時,一直懷疑短信是不是發錯瞭。

在傢庭會議上,我不停地問我老媽,我是全省28名嗎?是嗎?是嗎?

我媽瞪瞭我一眼:“想考名牌大學想瘋瞭吧?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們學校28名。”

向來穩重的老爸忽然開口:“前面有這麼多個零,看來應該是幾十上百萬的考生數量,按這個推理,應該是全省的排名吧。”

在全場沉默瞭大概一分鐘後,我媽迅速地拿起電話打給我大姨:“大姐,大餡餅砸到我傢林林啦!”

我一進火車車廂裡,就發現我座位對面已經坐瞭一位男生,他穿著簡單的純色T恤和卡其色的休閑褲,逼仄的空間,長腿以好看的姿勢交疊在一起,白色的帆佈鞋暗自躲在折疊桌下俏皮地蹺著。折疊桌上方,帆佈鞋的主人有張巴掌大的臉,臉上架著一副簡單的黑框眼鏡,因低著頭,看不見眼睛,隻看得見鏡片後面是濃黑的如同扇子的睫毛。睫毛翻動的方向是一本《國傢地理》,由一隻瘦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翻動著;另一隻手裡則任由一支素色的簽字筆行雲流水地穿梭遊走。

我試探著問:“請問是方予可嗎?”

他抬瞭抬頭,手中的筆還沒停下來:“嗯,我是。”

我立刻甩出我的周氏大笑臉:“你好你好。我是周林林,多多關照。”說完立刻把我的一堆零食放在瞭折疊桌上請他吃。

方予可冷冷地說瞭一聲“幸會”,便接著翻他的雜志去瞭。

沒過一會兒,我聽到敲玻璃聲,扭頭一看,是我老媽。她跟我眨瞭眨眼,往方予可的方向努瞭努嘴,做瞭個加油的手勢。

我氣絕地翻瞭一下白眼,怒道:“還有完沒完啊?”

這一吼,嚇到瞭沉浸在書中的方予可。他盯著我憤怒的臉,說:“女孩子脾氣太火暴瞭會嫁不出去。”

還沒等我回嘴,他又埋頭看書瞭。

火車終於轟隆轟隆地往前跑瞭。

我百無聊賴地拿出一本《知音》,翻看瞭幾頁,覺得無聊得很,沒話找話地問:“方予可,你是怎麼考上北大的啊?”

方予可沒抬頭,繼續轉筆:“以前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正常發揮。”

“哦。幸虧我糊裡糊塗也考上瞭,不然我們這小鎮就隻有你一個人考上瞭,那你多孤單啊。嘿嘿……”我笑瞭笑,其實傷口又被撒瞭一次鹽。

整個火車旅途中,我都非常寂寞地發短信、看《知音》、啃雞腿雞爪,無所事事。而方予可就跟一雕像似的坐在對面看書,要不是那轉動的筆,我都懷疑他還是不是個活體。最後,困意襲來,我趴在折疊桌上睡著瞭。

朦朦朧朧中,我被方予可拍醒:“喂,到臥鋪上睡去。”

我抹瞭抹嘴邊的口水,撲通一聲往後仰,連鞋也沒脫,就躺在臥鋪上不省人事瞭。醒來的時候,對面的方予可又坐在那裡看書瞭。真是個書呆子啊。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車程,火車終於到站瞭。

由於我們在開學日期前就到校瞭,因此火車站沒有接我們的師兄師姐。我和方予可打瞭個車直奔北大。出租車司機跟我神侃一通,方予可仍然和冰雕似的在旁邊給我們降溫。

有人聊天時間就過得快,感覺沒過多久,司機就說到瞭。

我下車,一抬頭便看見瞭電視上經常見到的經典的“××大學”四個字。

我把行李往旁邊一扔,在大牌匾下一站,跟方予可說:“方予可同學,給我拍個照吧。要是洗出來的照片上沒有我這個人,就說明我真的在做夢。”

方予可一副看白癡的表情,搖搖頭對我說:“你能不那麼幼稚嗎?”

我笑道:“那不一樣啊,你們看北大跟看傢人似的,出生的時候就註定是北大的人瞭,對它當然沒有感情瞭。我不一樣啊,我就是一草根嫁入瞭豪門。我還不知道人傢豪門後不後悔呢。萬一被踢出來瞭,這個照片也能跟個結婚證似的,能證明我曾經在豪門過過日子啊。”

方予可:“……”

《北大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