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是隻屬於他們的美好歲月

回到宿舍,宿舍裡的人嚴陣以待。朱莉一聲令下:“關門打狗。”

話音剛落,三個人就撲上來瞭。

我連忙舉白旗:“姐姐們,我錯瞭。我一定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還請各位大人明察秋毫,放過小女子。”

三人正襟危坐,開始正式審問。

“姓名?”文濤先發制人。

“周林林。”

“沒問你名字。”

“哦,方予可。”

“認識多久瞭?”

“不到一個月。”

“為什麼讓那個叫茹庭的得手瞭?”

“……好像兩傢很熟,都見過父母瞭。”

“我勸你放棄小西,正式投奔他。”

“為什麼?”

“廢話。有挑戰性的才有成就感。我看茹庭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包裝得跟個假人似的,跟櫥窗裡展示的模特沒什麼區別。聽說她很少住宿舍,連食堂都沒踏進去過,我們都懷疑她被人看上瞭。被人看上就算瞭,憑什麼被一個帥哥看上啊?還不如你被他看上瞭,我們也好沾光。”朱莉不滿地撇嘴。

“你這話就值得推敲瞭。也許人傢被富商看上,然後她再收瞭方予可呢?”王婕爆出驚人內幕。大概世上的謠言都是這麼來的吧。

我對她們揮瞭揮手:“姐妹們為什麼對這位帥哥這麼有興趣?是單純的審美呢還是對茹庭有敵對情緒啊?”

“都有。”這次倒是挺齊心的。

“其實我很早就想把他介紹給朱莉瞭。文濤你就繼續暗戀你的師兄吧,人傢都結婚瞭,你還這麼執著,介紹給你,你也不會珍惜的;婕兒你也閃一邊去,不帶吃著碗裡的,盯著鍋裡的,想著灶臺上的。”

朱莉用力抱瞭抱我:“還是林林懂得疼人。”

“我可事先說明啊。我把你介紹給方予可沒問題,但以後千萬不要跟人傢說,我幫你做過這事情,萬一有報應呢?”

“你放心吧。雷劈下來,我替你先頂著。再說瞭,茹庭真是方予可的女朋友嗎?你們去吃飯的時候,方予可離你的距離都比離她的近。也許是人傢茹庭一廂情願呢。她這種大小姐很難伺候的。”朱莉分析得也沒錯。

“這樣唄,你現在打個電話問茹庭是不是他女朋友,這樣我就沒有精神負擔瞭。”

“我有病啊?人傢說是,我說什麼啊,說祝你們百年好合啊。”我沒好氣地問。

“你先試試再說,見招拆招。我相信你!”

被逼得沒有辦法,我隻好拿起手機撥冷面殺手的號碼。

音樂聲沒響多久,電話就接起來瞭:“喂,是哪位?”

咦,是個女的?茹庭的聲音!我沒料到第一招就這麼邪氣。這怎麼見招拆招啊?我隻好捏著鼻子問:“請問是方先生嗎?我是大星保險公司的。”

那邊聲音越來越輕瞭:“難怪予可把這聯系人叫白癡,怎麼不男不女的……”話沒說完電話就撂瞭。

我一聽臉都綠瞭,對著電話一頓咆哮:“什麼叫不男不女的?不是一傢人不進一傢門啊,兩個人都要我證明我是個女的,我哪裡不像個女的瞭?!”

旁邊的朱莉拍瞭拍我肩膀:“聽話要聽重點,林林,關鍵是你在人傢手機裡的名字叫白癡。這才是生氣的點。你捏個鼻子裝蒜,人傢說你不男不女也不用這麼生氣,再說,我和你可是一起去過澡堂的,如假包換的女孩子。不然澡堂門口的大伯怎麼允許你上二樓呢?”(北大公共澡堂一樓為男浴室,二樓為女浴室)

我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想說“就你仗義”,後來越琢磨越不對,等我想明白,撿起身邊的枕頭砸過去的時候,朱莉已經瘋瘋癲癲地跑出宿舍瞭。

王婕拍著枕頭上的灰塵,開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林林,正經一點兒,上大學幹嗎來瞭,腦子裡怎麼就想著這點兒事情呢?”

我一聽這話,跟條件反射似的低下瞭頭。當時我們高中班主任在高三開學時,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周林林啊,我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看你也沒個正經,咱考不上重點大學,總得考上本科吧?你知道我們學校這次對你們這種不上不下的學生很重視,你就甘於一直這樣嗎?”這話說得我醍醐灌頂,於是我通過不懈努力,證明給老師看,我不是不上不下的學生,我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大上大下的學生!

我唯唯諾諾地說:“是啊,眼看著快要期中考試,一晃眼沒幾天,半個學期就過去瞭……”

王婕一看我頓悟瞭,立刻打斷我說:“對啊,半個學期都過去瞭,你怎麼和小西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老跟方予可在一塊兒能辦什麼正經事嗎?你不是跟朱莉說三個月拿下嗎?這都過去兩個月瞭。本來指望著你十一的時候能有花樣,你倒好,睡瞭七天!我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我看她扼腕的樣子,反過來安慰她:“你這傢夥剛讓我放棄小西,撬茹庭墻腳,怎麼現在反倒又讓我和小西湊成對瞭?”

王婕假裝生氣地說:“那能怎麼辦?人傢方予可在朱莉的進攻下,你還有份嗎?我看你這溫吞水煮到什麼時候沸啊?”

我嘿嘿地笑:“那怎麼辦啊?聽說他十一去大連瞭,剛去瞭北戴河又去大連。看起來他比較喜歡大海。我也挺喜歡海的。”

王婕徹底拿我沒辦法瞭:“喜歡海有個屁用?那也得你們兩個人一起看海啊!萬一小西和別人一起去看海瞭呢?再說,你見過哪個男的沒事跑去海邊啊?肯定是被女的忽悠去的,也許一塊兒看日出看日落,過得神仙眷侶一樣。你就哭去吧。”

我一下子噎那裡瞭。電視上演的情侶在海邊做的事情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在我腦海裡轉圈。想著他摟著別人的肩,撫著別人的發,跟人傢手牽手地吹海風踏海浪,我心裡就像被抽空瞭一塊。

王婕看我不說話,怕是傷到我瞭,輕聲地問我:“你沒事吧?我瞎說的……你不是都調查過他沒有女朋友瞭嗎?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問方予可,小西有沒有女朋友啊?”

我沮喪著臉說:“我有病嗎?一天到晚問這個人有沒有女朋友那個人有沒有女朋友。我這麼滯銷嗎?小西要真和女朋友去海邊瞭,我就、我就……”

王婕一動不動地等我說出“同歸於盡”之類的豪言壯語。不過怕是要讓她失望瞭,我一狠心一跺腳地繼續說:“他們要真去瞭,我就每天唱《聽海》給你們聽,煩死你們。”

不過被王婕一刺激,我覺得我有必要采取實際行動瞭。

周二下午,《俄羅斯藝術史》課堂討論。討論的方式差不多就是分幾個組,做個PPT,選個組長做presentation。不愧一起奮鬥瞭好幾個月,大傢都決議不能再讓老師拖堂瞭,本次討論課幾位組長發言大多言簡意賅。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老師就在那邊總結完畢,還特別殷勤地問各位同學:“有不懂的嗎?有補充的嗎?”

大傢罕見地團結一致默不作聲,等老師宣佈下課。老師實在也沒話可說,佈置期中論文定於下下周交後,我們都作鳥獸散瞭。

我得償所願,終於能提前到小西教室的門口瞭。

隨著下課鈴響,教室陸陸續續地走出一撥一撥的同學。我緊盯著每個人的臉,生怕漏過錯過,心臟都快跳出胸膛,我都聽不到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瞭。拜托你乖一點兒,我知道你生命力強勁,但也不用在這個時候證明給我看,再這樣下去我得缺氧啊。

也許小西的氣場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一堆出來的人裡面,我已經用餘光一下子掃到瞭他。大概今天他有體育課,穿著一套淺色的運動服,顯得活潑很多,嘴邊的酒窩快要漾出來瞭。

我假裝沒看見他,在他跟前慢慢悠悠地下樓梯。

“林林……”

我滿意地聽到瞭他那啞啞的聲音。

我回過頭,驚奇地說:“小西?好巧……”廢話,能不巧嗎?我都等瞭半個學期瞭。佛說,生前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為瞭小西,我估計上輩子沒幹其他事情,脖子都扭折瞭,還沒把回眸的次數湊齊呢。沒看我現在還得回眸嗎?

小西笑著說:“是啊,好巧啊。好久沒見著你瞭。怎麼樣?一切都習慣瞭吧?”

我嬌羞地低頭:“嗯,習慣瞭。本來想十一回趟傢的,不過為瞭多鍛煉鍛煉就沒回去。”

“你十一沒回去?予可十一都回去瞭。早知道去大連的時候叫上你瞭。我們同鄉的幾個人組織瞭十一大連遊。走,我給你拿特產吃。”

我的心裡都開始竊喜瞭。小西沒有和女朋友一起去海邊,沒有和人傢看潮起潮落,我不用在宿舍裡唱《聽海》瞭。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背後打瞭個勝利的手勢,假裝淡定地說:“是嗎?去大連瞭啊?大連漂亮吧?”

小西點點頭:“我跟予可說瞭去大連的事情,他沒告訴你同鄉會組織的嗎?他沒通知你嗎?這小子,自己不去還非得拉上你。”

臭小子,壞瞭我這麼大的事!等我回去收拾你。我不動聲色地說:“可能他一忙就忘瞭吧。你怎麼不回傢呢?”

小西無奈地笑:“十一期間,醫院比平時還忙。按我爸那臭脾氣,醫院一忙,就恨不得住在醫院瞭。我媽是護士,在醫院還能照顧上我爸。我回去傢裡冷冷清清的,還不夠添亂的。唉,老人年紀大瞭,身體越來越不好,脾氣也一天比一天倔。等他不忙的時候我回去勸勸吧。”

他這麼一說,我也忽然想見見我爸媽瞭。

小西見我傷感的樣子,笑著拍拍我的肩:“走吧,我還是多請你吃點兒大連特產吧,看你一臉憂鬱。”

我趾高氣揚地踏進瞭小西的宿舍。某種意義上來說,能踏入男生宿舍樓,表明你至少是個有異性緣的人。如果一進來還左顧右盼地打量,那你要相信,這不是證明你是個多純情的人,而是說明你是多沒有人緣。朱莉就無數次闖進男生宿舍樓借某些光盤。我估計她進自己傢拿這些盤出來都不能這麼坦蕩。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男生宿舍樓。第一次來的時候,我還懵懵懂懂。現在我無比堅定我對小西的感情,通俗點兒說,此刻我就是一大尾巴狼,看什麼東西都帶著那麼點兒興奮。

比如我看小西的椅子,我就會有想去坐坐的沖動;看小西的書,雖然沒有想閱讀的沖動,但也有摸摸書皮的沖動;看小西的床,我也有躺上去的沖動。罪過啊罪過啊。跟朱莉、文濤在一塊兒後,大概我的心靈已不再純潔瞭。

小西從桌邊的塑料袋裡掏出一堆吃的,魷魚絲啊蛤蜊肉啊海苔啊,基本上都是海鮮幹貨。我笑呵呵地接過,心裡計劃著說點兒什麼話題。不然不是拿到東西就得閃瞭嗎?

我小心翼翼地說:“謝謝你啊,回頭我得請你吃飯。光讓你請我吃,我還挺不好意思的。”

小西撓撓頭:“沒什麼沒什麼,你不是予可的朋友嗎?再說我們也是老鄉。回頭讓他帶你去同鄉會,認識認識其他人。我們小鎮這一屆就出你們這兩根苗,上幾屆的人丁可要興旺得多。等期中考試之後,北大的老鄉都聚一聚吧。”

我心裡雖然對於他對我的身份定義首先從方予可開始有點兒不滿,但鑒於他如此熱烈地邀請我參加下次同鄉會我還是樂滋滋的。我忙著答應:“好啊,這回讓方予可給耽誤瞭,下回可一定要叫上我。對瞭,方予可十一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回傢瞭?”

“嗯,傢裡出瞭點兒急事。他奶奶從樓上摔下來瞭,萬幸當時他們傢保姆剛好在樓下,立刻就送醫院瞭,還是我爸動的手術。沒什麼大事,不過也把全傢人給嚇壞瞭。估計若不是十一假期的話,方予可都會不請假直接回去瞭。”

“沒看出來他還挺孝順的。”

小西不假思索地說:“那是。他就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我和予可從小住同一個院子裡。我們八九歲的時候,茹庭他們搬到我們這裡瞭。這小妮子每天就膩在予可身邊。奶奶當時就說定個娃娃親算瞭。那時候,予可氣鼓鼓地盯著茹庭,偷偷地去威脅她,還在她吃飯的碗裡面放蟲子,嚇得她把喉嚨都給哭啞瞭。奶奶當時就急瞭,硬拉著予可給他們傢道歉。予可這孩子倔得很,死活也不道歉。”

沒想到方予可和茹庭都到娃娃親的程度瞭,看來朱莉攻堅不易啊。我笑著想鼓勵小西再說一些話。我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他回憶起小時候歲月的樣子。他的眼睛永遠是一閃一閃的有亮光,長睫毛撲閃的時候,我能看到一種叫溫暖的東西溢出來。

小西見我不吃零食,準備給我削個蘋果,蘋果皮轉著圈圈地剝落。氣氛忽然變得很沉悶很安靜,我都聽見瞭蘋果皮掉落的聲音。

我沒話找話地說:“女孩子確實容易被這種事情嚇哭的,也許還留下瞭一輩子的陰影呢。難怪奶奶急瞭。”其實我小時候常幹給別人的飯碗裡放毛毛蟲的事情,那時候怎麼不見我可憐人傢留不留陰影呢?唉,作孽。

小西繼續削著蘋果:“其實方爺爺,也就是方校長,在‘文革’的時候,受到過茹庭傢的恩惠,不然可能和奶奶陰陽兩隔瞭也說不定。奶奶覺得欠瞭人傢一輩子的情,所以對茹庭比親孫女還親,寧可讓予可受點兒委屈,也不能讓茹庭吃虧。不然這種小孩子之間調皮搗蛋的事情,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瞭,哪兒需要上綱上線?”

天哪,人傢不但是青梅竹馬,還是幾世恩怨情仇。都能拍個五十集的情感大戲,放在CCTV黃金時間播映,肯定把像我媽之類的婦女同志迷得一會兒哭一會兒大哭的。這回朱莉是徹底沒戲瞭。她過得瞭方予可這一關,也過不瞭他奶奶這一關啊。

我嘆瞭一口氣,說道:“沒想到方予可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小西笑:“你的總結真有意思,不過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隻不過看是大事小事還是破事瞭。”

我也樂瞭:“不過你們真厲害,一個院子的三個人都能考上北大。”

小西說:“其實我爸從小就想讓我考北京醫學院。那會兒剛好北大和醫學院合並瞭,我的目標也改成瞭北大醫學院。予可倒是無所謂考哪裡,見我上瞭北大,就和我湊熱鬧來瞭。茹庭不一樣,這孩子和小時候一樣,膩著予可就算是理想瞭,所以也考上瞭北大。”

我心裡一陣憤憤不平。考進北大跟玩兒似的,想進來就進來瞭。話說茹庭這強人念書得有多強啊。萬一沒考上,她是不是打算復讀一年,順便在北大和方予可一塊兒旁聽?

小西倒是沒註意到我的表情,遞給我削好的蘋果。

“予可小時候不經常和爸媽在一起,所以不太愛和別人說話,性格比較孤僻。我十歲多就搬走瞭,予可後來也搬傢瞭,茹庭傢裡都搬到北京瞭。現在我們仨聚到一塊兒,偶爾還能說說小時候的事情,說有時間我們幾個一塊兒回院子看看。”

其實我有點兒尷尬,我總不能說“對,一起回去看看”,那是隻屬於他們的美好歲月,隻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這份回憶裡沒有我的存在。我有點兒傷感,因為小西流露出來的溫暖目光裡沒有我的影子。我那時候在另一條平行線上過我鐵血娘子般的童年,我也會抓小蟲子,我也和隔壁傢小善善沖鋒陷陣,偶爾學熱播的《婉君》扮扮新娘過傢傢。但是我的那段回憶裡也沒有他。

我淡淡地說:“有回憶的日子真好。”

小西笑著說:“是啊,有回憶真不錯。”

是啊,小時候在一起的玩伴現在在同一所大學裡上學多不容易!

“啊!”我忽然想到:小西這麼回憶童年生活,是不是他喜歡茹庭?電視上不是老演A喜歡B,B喜歡C,但A、B、C都是好朋友。《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MV就是這麼演的。莫非小西……

小西明顯被我嚇瞭一跳,驚詫地問我:“怎麼瞭?”

我支支吾吾地說:“茹庭確實長得很漂亮,很多人喜歡也正常。可惜她有喜歡的人瞭。喜歡上一個心裡已經有別人的人,確實比較痛苦,隻能靠回憶才能安慰自己……”

小西愣瞭愣,繼而憋紅瞭臉拼命忍住笑:“林林,你想象力太豐富瞭。我當茹庭是妹妹,你電視劇看多瞭……”

我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好大口大口地咬蘋果吃,不過心裡還在慶幸最復雜的事情沒有發生。等我咽下最後一口蘋果,不顧淑女形象地抹瞭抹嘴問小西:“小西,以後我們一塊兒吃完午飯去上課吧。我們都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上課。”

小西有些意外。畢竟一塊兒吃飯上課在某種程度上像情侶的初級版本瞭。

我擔心小西拒絕,連忙補充道:“我就是一個人吃飯太無聊瞭,而且下午的課我容易偷懶翹課。我就算是找個監督人,每周請你吃一頓飯,算給你監護費。你總不希望我第一學期就掛科吧?”笑話,我連不點名的計算機課都不翹瞭,怎麼可能逃出勤分數占30%的通選課呢?不過,逼我逼到這份上,不得不讓我在裝作一個遵守紀律的乖寶寶、好學生還是騙取小西每周共進午餐的決定上做出選擇。毫無疑問,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乖寶寶這種畢竟是虛的,假以時日,小西就會看見我的大尾巴。我得循序漸進地讓小西適應。王婕有一句話說對瞭,我就是溫吞水。溫吞水就是慢慢燙青蛙,嘿嘿,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我看到小西點頭的剎那,我仿佛看見青蛙慢慢地死去……我轉過臉,做出瞭應和奸計得逞配套的奸笑。

小西接到電話,說老師讓他把資料整理一下,明天討論。我看不方便打擾他學習,便拎著小西的一塑料袋特產準備下樓。

我想著日後每周和小西有獨處的時間,便開始大聲笑。我一邊笑一邊蹦著下樓,笑聲在樓梯間回蕩,格外詭異。

不過這笑聲在二樓拐角處戛然而止。因為我看見瞭熟悉的冷臉,而且我知道這副冷臉是要罵“白癡”的意思。不過我今天高興,被他罵瞭也就罵瞭。人傢小時候沒和爸媽在一塊兒,沒享受到母愛,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啦。

我甚至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方予可,你好!”

方予可看瞭一眼我拎著的塑料袋:“幹嗎來瞭?沒個正經的,往男生宿舍跑。”

我說瞭,我不和他計較,舉瞭舉袋子:“呵呵,看到瞭沒?小西給我吃的。你想吃嗎?不給,呵呵。我得吃到以後他名正言順地每天給我買零食為止。”

方予可哼瞭一聲:“那我絕對不跟你搶。這一小袋子東西,得吃一輩子呢。”

毒舌不愧為毒舌,輕易激起我的憤怒:“同鄉會組織去大連的事情,為什麼沒通知我?你都告訴我他去大連瞭,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是同鄉會組織的。”

方予可生氣地說:“你問我他怎麼安排,我就說去大連瞭。你又沒問我誰組織的?我幹嗎要跟你匯報?”

說得也有道理,我確實也沒問。不過我畢竟還是能考到北大的人,真忽悠我呢?我學著朱莉的樣子說:“聽話得聽重點。關鍵是同鄉會也邀請瞭我們,你不去也就罷瞭,憑什麼剝奪我知曉的權利?你這叫故意隱瞞,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方予可更加生氣瞭:“我哪裡故意隱瞞瞭?你想讓我坦白什麼啊?十一我自己都回傢瞭!”

我想到他十一回去看他奶奶的事,覺得自己也過分瞭。人傢有心事,哪裡顧得上我們遊玩的事情啊。

我推瞭推他,打算混過去:“跟你開玩笑的,幹嗎這麼認真啊。真是的,就會跟我發脾氣。我怎麼不見你跟你傢茹庭兇啊?”

方予可消瞭消氣:“別老扯亂七八糟的,茹庭又不是我女朋友,你老提她幹嗎?”

“她不是你女朋友?”我一陣欣喜,我們傢朱莉有希望瞭。我抓著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茹庭不是你的女朋友。”

方予可被我弄得心裡毛毛的,但還是看著我的眼睛打算說,但剛開口,他忽然就避開我的眼睛,低頭說:“你怎麼這麼不著四六呢?”

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傢青梅竹馬,即便沒有男女朋友的名分,男女朋友之間該做的事情估計都做瞭。

我嘆瞭一口氣,說:“唉,再怎麼早認識也不能比她更早啊。”

方予可眼裡開始有點兒閃現溫柔的神情:“你怎麼就確信認識得比她晚呢?”

我又嘆瞭一口氣,繼續說:“我和朱莉才認識兩個多月,你都還沒正式認識她呢?”

方予可感到莫名其妙,問我:“朱莉?”

我特仗義地說道:“我們宿舍的,長得有點兒安吉麗娜·朱莉的意思。前凸後翹,你們男生肯定喜歡。我對茹庭也沒什麼意見,主要是看你對她也不冷不熱的,想給你介紹個開朗點兒的。你太陰沉瞭,我隻好犧牲我朋友來拯救你,回頭找機會認識一下。不知道朱莉這傢夥會不會重色輕友,萬一把我在宿舍裡說你的壞話說給你聽,就不好辦瞭……”

我自言自語恨不得把心裡獨白都念出來的時候,方予可臉色都由紅轉綠瞭。不過就跟我習慣他的毒舌一樣,他也習慣瞭我。他惡狠狠地威脅我:“你這點兒腦子都不夠你自己轉的,就少為別人操心瞭。”

我沒理他,打算下樓,方予可又叫住瞭我。我不耐煩地轉身道:“又怎麼瞭啊?”

方予可有點兒氣餒地跟我說:“你跟我來一趟,我回傢的時候給你帶瞭點兒東西。”

我還是第一次走進方予可的宿舍,但一進去我立刻就猜出哪張床鋪哪張桌子是他的。畢竟有潔癖的人是不允許自己的東西像其他室友的那樣東倒西歪的。幸虧他不是強迫性的潔癖,逼迫別人變成潔癖,不然其他人可有得受瞭。我也理解瞭為什麼他一進我宿舍就能知道哪個位置是我的瞭。他進我宿舍,隻要看到哪兒最臟最亂,就能判斷出哪個地方是我的窩瞭。

方予可徑直走到窗邊的桌子,拿起一袋零食塞給我。我一看都是傢鄉的小吃,竟然還有真空包裝的臭豆腐幹。饞蟲被勾起來,我立馬撕開包裝開始吃上瞭。

俗話說,吃人嘴軟。我邊嚼邊謝:“味道真不錯。嘿嘿,方予可,我和你真有緣分。你看我們都是窗邊的位置。要不是隔著兩樓之間的車棚,我們就是對門對戶瞭。以後有事喊一聲就行,都不用發短信打電話。”

方予可給我遞瞭張餐巾紙,笑著說:“是啊,緣分長著呢。”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快要融化這張平時冷酷到底的臉。我抬著頭看他:“方予可,你平時笑起來不是挺好看的嗎?幹嗎老沉著一張臉啊?好像別人欠你錢不還似的。”

方予可拉瞭把椅子坐下來:“我就長這樣。而且大多數時候我想笑來著,就被你氣上瞭。”

我和方予可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說話真不容易。我開始參觀他的書架。和小西一堆專業閱讀參考書不同,他的書架上大多數都是計算機的書,其次才是專業課的書。當然我的書架上都是專業教科書。咳咳……書架的底層還放著一堆古典音樂CD。桌子上是黑色的IBM電腦,電腦上三維圖案不斷變化。

我忽然起瞭好奇心,想看看這冷面殺手的電腦裡有什麼存貨。

我晃瞭晃鼠標,果然是個潔癖,屏保退去後顯示的桌面上隻有四項內容:瀏覽器快捷方式、我的電腦、回收站,還有一個名為“我的天使”的文件夾。

正當我光速準備打開文件夾時,方予可已經合上瞭筆記本。好小子,看他緊張的樣子,藏什麼東西呢?跟我鬥,我可是小霸王鐵娘子無敵金剛美少女。

我聲東擊西地打算把筆記本搶過來,沒想到毒舌反應速度比我快多瞭。他二話沒說鎖定機器,然後把筆記本塞到我懷裡,得意地說:“知道開鎖密碼就往裡面輸吧。”

我無語瞭。看他一米八的個子,還玩這麼幼稚的遊戲。當然,你要幼稚,我可以比你更幼稚。我接過筆記本,準備輸密碼。這小子生日是多少來著?我冥想片刻,想起瞭那個“訃告”。我這人學習時記性特別爛,但是要擱平時八卦什麼的,我過目不忘。

我奸笑一聲,開始輸入……

我把那幾個數字的所有排列組合都快試全瞭,還是不對。我有些氣餒,悻悻地把筆記本扔給他。

方予可滿足地笑:“難為你知道我的生日,平時都跟誰打聽的啊?隻不過開機密碼不是我的生日。”

我有瞬間想撥打茹庭電話打聽她生日的沖動,當然我知道如果現在我打電話給她,這個沖動的代價就是我今年都將在怨念中度過。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冷笑:“哼,要麼你早點兒改密碼,不然我肯定會打聽到茹庭的生日。”

方予可合上筆記本,又開始變成冷面殺手:“你去打聽吧。有本事現在就打聽。”

激將法?我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笑著說:“沒什麼沒什麼。天使的文件夾嗎,不是美女的圖片,就是美女的視頻。真難為一個巨蟹座的人有我們射手座的風范,把這種東西直接擱桌面上,不是說巨蟹座處理這種文件夾是設一個無比長的路徑嗎?比如說C:\WINDOWS\system32\Microsoft\Protect\see\User\激情燃燒的歲月?”

方予可:“齷齪的人就有齷齪的方法。你要這麼污蔑我的天使我也沒有辦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這麼說。”

我哈哈地笑:“我好怕怕哦。”

我看瞭看他的手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方予可,你不跟我稱兄道弟,我不在乎。但是也麻煩你改一下我在你手機裡的名字唄。被你叫白癡也就認瞭,反正你就是這麼個德行,我再抵抗也沒用。但沒必要背著我還叫我白癡吧?我有這麼白癡嗎?”

方予可有點兒驚詫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裡你的名字叫白癡?”

我嘿嘿地笑:“天機不可泄露。假以時日,我還能破譯出那叫‘天使’的是誰呢。”

方予可不可名狀地笑:“等你破譯出來時,我把手機裡你的名字改成‘天使’,把電腦裡的文件夾名改成‘我的白癡’,行吧?”

我點點頭:“同意!”

《北大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