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俗套的誤會

從小到大,我的夢想就是做睡美人,可以不用起床、不用上學,和床相伴數十年,醒來後還能和吻醒我的王子相伴更多的數十年。方予可雖然是位毒舌王子,但終歸是個王子,有著王子該有的所有特性:首先,這位小白臉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有小元彬之稱;其次,小白臉學業拔尖,所向披靡;最後,他出身於書香門第,世祿之傢。總而言之,就是我釣到一隻金龜婿。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啊。

我躺在賓館的床上,擦瞭擦嘴角順淌下來的口水,對著天花板傻樂。暑假實踐期間,身邊的好友都旅遊的旅遊,探鄉的探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急劇膨脹的情緒無法和室友們共享,強大的傾訴欲已無法控制,我隻好掛個電話給老媽報喜。老太太不容易啊,總算有一件事情盼對瞭。

我媽接電話一副不耐煩的態度:“你不是就在我們這地方實習嗎?有事回來說,我這兒打著麻將呢。”

我在電話這頭跟奸人得逞般嘿嘿地笑。

老太太要爆發瞭:“你當電話費不要錢是不是?我這兒還得動腦筋防自個兒給人放炮呢。你別擾亂啊,要這副牌不和,回來找你算賬!”

瞧瞧我在傢的地位,為瞭一副牌,就要謀殺閨女瞭。

不過我心情好,不和老人傢計較:“恭喜您,以後有個帥女婿瞭。”

電話裡傳來一聲老娘中氣十足的“碰”,然後一片寂靜之聲。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說道:“明天帶回傢。”

“事剛成就帶回傢,也不怕我丟人?”

老媽聲嘶力竭地道:“你這樣的有人撿回傢,我就高興得不得瞭,管它丟人幹嗎?”

雖然話說得很有道理,但作為一個母親說出這些話,我那堅強的心還是受瞭點兒震撼:“不用帶回傢給你看,你認識,就是方予可。”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早已把老娘刺耳的話拋在腦後,換來的是十足的甜蜜。我以前咋沒發現,喜歡他是件這麼美好的事兒呢。

老媽那邊傳來比我更猥瑣的笑聲,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我就說啊。我認的女婿怎麼會逃得出我的五指山呢。哈哈……”

我不禁滴汗,合著還是她老人傢修行高。

老媽忽然用鄭重嚴肅的口吻跟我說:“要是把他放跑瞭,你就別回傢瞭。挖到金礦就好好守著,你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說完就撂瞭電話。

終於實現瞭以前和文濤描述的“夜不能寐”的境界瞭。時鐘已經指向三點,我仍然睡意全無。我這洶湧澎湃的激情啊,我這無處安放的青春啊。

半夜抒發情意的直接後果就是遲到。在第二天集合的時候,我還在賓館睡大覺,直到我被人從床上拽起。

我睜開眼看見方予可,以為我還在做美夢,準備閉上眼睛再睡會兒。

方予可急忙揪著我的臉,跟揪一虎皮貓似的說:“別睡瞭別睡瞭。日上三竿,所有人等你一個瞭。”

我眼神呆滯地看著他,琢磨著我成為他女朋友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瞭還是純屬幻想。

方予可看我不清醒,又拍拍我的臉:“剛才給你房間打瞭無數個電話也叫不醒你,要不是拿著賓館備用的門卡,我們都以為你自殺身亡瞭。趕緊洗臉去。”

我打著哈欠下床穿鞋,慢騰騰地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中的朋克發型發呆。我擠上牙膏,含著滿口的泡沫跑出去:“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瞭。你怎麼擅入閨房呢?傳出去,我這一世清白都給你毀瞭。”

方予可抹瞭抹臉上被噴的泡沫,嘴邊卻是一絲邪乎的笑:“這事傳出去才好,傳得越遠越好,最好傳到北京,傳到文濤那裡。真想看文濤憋屈的小樣兒啊。以後我們手牽手在他眼前經過給他看啊。”

男人永遠是幼稚的。不過我聽著聽著隻記住瞭最後一句,於是我咧著嘴開始狂樂。

方予可溫柔地順瞭順我沖天翹起的頭發:“乖,先去梳理梳理頭發。”

我便很受用地屁顛屁顛走回洗手間,沾瞭點水把我的翹發硬生生地壓瞭下來。

今天的實踐任務是走訪民間竹編藝術傢。其實主題是啥無所謂,戀愛足以讓我智昏,何況我本身也沒多少智商。

本來我還想假裝矜持一下,即便戀愛,也要體現出“目前仍在考察期”的強勢姿態。但無奈我是如此表裡如一,整張臉笑得有些扭曲……

譚易不安地過來看我:“小可嫂嫂,你沒事兒吧?你已經對著個竹筐笑一上午瞭。”

從來沒覺得“小可嫂嫂”的稱呼如此順耳過,我拍瞭拍譚易的肩:“做人要樂觀開朗上進。我們傢鄉有這麼瞭不起的竹編藝術,能成為經濟發展的支柱之一。藝術和經濟如此相輔相成,共同進步,我不禁喜從心來,甚覺安慰啊。”

譚易掃瞭一圈兒周圍:“又不是接受采訪,你唱戲給誰聽呢?”

我嘆氣:“嫂嫂作為一個北大人,經常要思考一些有深度的東西,小孩子不明白我也能理解。”

譚易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你中邪瞭?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嗎?”

“生從何來,死將何去自古都困擾著一代又一代的思考者。你要是好奇,嫂嫂可以坐下來跟你好好談談。”

譚易終於忍受不瞭我的唐僧形象,握拳示意要揍我。

我連忙認錯:“其實貧尼來自東土大唐,專門去西天拜佛求親……”

旁邊方予可笑著聽我們貧嘴,很安靜和滿足的樣子。

中午休息時間,我準備在賓館小睡一下。

為瞭防止像今天早晨一樣睡死過去,我特地把手機鬧鐘設成隔五分鐘就響一次的形式。

我剛放心地呈八字形躺在床上,就聽到短促又輕微的敲門聲。我賴在床上,假裝沒聽見。

敲門的人仿佛知道我在睡覺,執著地以同一頻率敲著門。

我憤憤地從快要和我融為一體的床上起來,打開門,看見如花似玉的茹庭委屈地站在我眼前。

我有憐香惜玉之心,立刻為遲來的開門道歉。

我心中有一些隱隱的不安。和方予可在一起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我還來不及或者不願意去追究他的過往史。我總是事先說服自己,談戀愛要關註當下,放眼未來,歷史是拿來遺忘的。但我更清楚,我是因為害怕不去探究。如同一個第三者一樣篡位成功,正房曾和他的甜蜜關系我沒立場問。即便方予可和她什麼關系都沒有,茹庭對方予可的深情也是世人皆知,而我橫刀奪愛,底氣不足。

退一步說,我的競爭對手太強大,我險勝一時,卻不知道會不會贏到最後。

茹庭坐下來先問瞭我上學期的成績又問瞭下學期的打算,在邁入正題之前做充分的熱身運動。

別的本事沒有,敷衍人的本事我是很有自信的,怎麼說我也是侃神啊。所以我大侃特侃上學期形勢依然嚴峻,下學期形勢仍將暗淡,最後越談越遠,把國內憂患國外戰亂通通指點瞭一遍,終於把茹庭逼得不耐煩瞭,她隻好生生拋出主題:“林林,予可和你兩個人今天都有些奇怪……”

我正襟危坐:“哪裡奇怪瞭?我還是昨天的我,他還是昨天的他啊。”

茹庭觀察著我的臉色:“你們兩個人笑瞭一上午瞭。你平時愛笑還能說得通,可我認識予可以來所看見的他這十多年來加起來的笑,都沒今天多。”

“是嗎?”被情敵這麼描述,心情有些復雜。我想告訴茹庭真相,但從我嘴裡說出這些未免太毒辣。但瞞著她,日後等她知道,怕是要為今天這次對話咬舌自盡。

我小心地問茹庭:“你對方予可感情這麼深,萬一他喜歡上瞭別人怎麼辦?喜歡一個人不能輕易這麼全身投入的,給自己留點退路總歸沒錯。”

茹庭無奈地搖頭:“我從來沒想過以後的生活要是沒有他會怎麼辦,因為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我習慣為瞭他笑,為瞭他哭,為瞭他蹉跎年華,為瞭他揮霍青春。隻要看到他身邊還沒有女的出現,我就有希望。現在他除瞭跟你比較熟絡外,還沒見他和別的女孩兒親近。”

高手不愧為高手,幾句話既試探瞭我和方予可的關系,又警告瞭我,即便我和方予可在一起,她也會不顧一切地奪回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懶得掂量說話輕重該如何拿捏:“很多人把感情比作沙子,你捏得越緊,流失得反而更快。前腳已走,後腳就要放。如同緣分來瞭你便珍惜,緣分去瞭你便忘記。”

茹庭笑:“你用這個方法忘記小西哥哥瞭嗎?如果是,那我恭喜你。可惜我不行,我這一生,隻想擁有一次愛情。”

我有些擔心,等她知道真相,不是咬舌自盡的問題,而是拿菜刀割我脖子啊。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我連忙勸茹庭:“茹庭,紅塵萬丈,一旦落地,便是三尺黃土,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還是趁青春年少時,多些經歷才好啊。也許認識瞭別人後,才發現方予可隻不過是你人生中的一粒沙。”

茹庭忽然眼神放光:“你和予可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為瞭忘記小西哥哥?”

她話題如此跳躍,我有點兒招架不住。這句話包含兩個信息:第一,她知道我和予可在一起的事;第二,她用我的話來噎我自己,讓我無法反駁。

果然,能在予可身邊混這麼久的人,都是沾滿毒舌習氣的。張無忌的媽媽說得好,不要相信長得漂亮的女人。演瞭這麼久的戲,合著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瞭。

我畢竟沒見過大風大浪,有點兒慌,就好比偷瞭別人的東西當場被要求搜身一樣。

“誰跟你說我和他在一起的?”

茹庭執著地問:“你和他在一起,就是為瞭忘記小西哥哥吧?如果這種方法真有效,我還真想試試找個替身的感覺。”

“替身”這個詞真的很難聽,我張瞭張嘴,又發不出聲。

我本能地搖搖頭,嘴裡卻說:“你就當我是這麼想,反正你試試放手吧。”

茹庭的眼神越過我,沖著我身後說:“我還以為是多偉大的愛情,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

我順著她的眼神,轉過身,看見方予可正拎著一袋零食站在我身後,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燃燒著火焰殺氣騰騰的眼睛。

茹庭款款地走向他,如同一個勝利的女王:“我找她,隻是想從她那裡聽聽她對愛情的看法。你別多想,我不是那種背後插刀的人,不會來找她拼個你死我活的。隻不過,中午你跟我說的‘兩情相悅’,好像背後的故事更精彩啊。”

我杵在原地,這太戲劇化瞭。以前我總以為電視上演的那些聽話聽半句產生的誤會,都是一撥編劇吃飽瞭撐的躲在屋裡一個人意淫出來的,卻沒想到這種小概率的事件真能在現實中發生,而且當事人是我。

我怨恨地看著茹庭,什麼叫不會背後插刀,我都插成一刺蝟瞭。

我想像電視劇中演的那樣,拉著對方的手哭天喊地地說:“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接著等對方捂著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然後我一吻封唇,吻他個昏天暗地,天旋地轉,最終破鏡重圓。

可惜這種場景往往發生在我是男主,對方是女主的劇本裡。現在事情的發展和編劇們寫的還是有些出入。

老天,我的愛情剛萌芽不到一天,請不要下個暴雨淹瞭它。

方予可走過來,盯著我的眼睛,沒有語調平鋪直敘地問:“為什麼和我在一起?”

我看著他翹翹的長長的睫毛,看著他墨黑清澈的眼睛,以及他眼睛裡那個傻傻的我。

“因為我喜歡你。”

方予可滿意地彎起嘴角,輕輕摸瞭摸我的頭,仿佛我是條聽話的小京巴:“這才乖。下次看你還亂說話。”

我心中那懸在半空中的石頭終於落地。

茹庭崩潰瞭,尤其看瞭心愛的人跟別人調情後,有些歇斯底裡:“予可,她有什麼好?明明她喜歡著別人,你還要這麼湊合?”

方予可輕輕地摟瞭摟茹庭,淡淡地說道:“道理你都明白,那為什麼你非要湊合跟我過呢?如果我更早遇見你,我肯定喜歡你。她哪裡都不好,哪裡都不如你,隻是她這些缺點我剛好都能忍受。我就和她湊合過吧。”

茹庭頭靠在方予可的肩上泣不成聲:“我很不甘心。我明明守瞭你十二年,怎麼還是沒守住呢?”

方予可拍拍茹庭:“我明白,單純地守望會帶著絕望的心情,隻是要看緣分願不願解救你。我可以是你的任何人,但永遠不會是戀人。”

茹庭不停地搖頭,哭得梨花帶雨。美女就是美女,哭起來都有那麼點兒神韻。要不是她趴在方予可的肩上,我都要忍不住去安慰她瞭。

茹庭轉過身看我:“隻要你們之間出現裂縫,我就會回來。林林,你不要太得意。”

我嘟囔著:“你又不是蒼蠅,專盯有縫的蛋。”

茹庭杏眼怒瞪,我假裝沒看見,看天看地就是沒看她,心裡還竊喜情敵掃蕩得真是迅速高效啊。

晚上,茹庭提早離開實踐小組回瞭北京。我眼巴巴地看著方予可從機場風塵仆仆地回來,又眼巴巴地看著他從我眼前漠然走過,最後眼巴巴地看他淡定地邊和別人聊天邊吃飯。這小子明明在茹庭面前上演瞭一副寬宏大量,恩恩愛愛的樣子,怎麼轉眼就變臉?

還有,我被表白還不到半天時間,怎麼就喪失主動權瞭呢!!

第二個夜晚,我又失眠瞭。

最後的幾天實踐生活中,我連方予可的餘光都沒被沾染到。方予可跟明天就要創業一樣,對傢鄉的經濟命脈產生瞭濃厚的興趣,不停地詢問、記錄、整理。我如果忽然跟他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跟我自己人生墮落也就罷瞭,還影響人傢青年才俊的美好未來似的。

我心裡也很委屈的。你說我多冤枉呢,還沒正經給名分,就被打進瞭冷宮,連面君的機會都沒有。方予可你個小白臉,自己長著一副招蜂引蝶的皮囊,我還沒說什麼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掌握什麼確鑿的證據,不滅瞭你我就不姓周!

想到這一層,我心裡略微舒坦瞭一點兒,腳步也邁得氣勢軒昂瞭很多。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傢,我心靈永遠的港灣,我來也……

回到傢,老媽老爸正準備吃飯,一看見我,立刻又抻長脖子看我身後。

我擺瞭擺手:“沒帶他回來。誰剛談戀愛就往傢裡帶啊?”

老媽很失望地給我添瞭副碗筷:“我們看你這張臉看瞭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可以看張新臉孔,能不激動嗎?”

我爸附和道:“要說這個方予可啊,前兩天我在地方新聞上見著瞭,果然有你老爸年輕時的風范哪!”

我學趙本山的口氣說:“拉倒吧,一個黑土,一個白雲,都是破船舊車票的事。要是你們年輕時長得俊美,怎麼把我生得這麼路人甲?我現在要是去整容,除瞭不用整耳朵,其他地方都得大修,多為難人傢整容大夫?”

我媽驚奇地看著我:“你怎麼忽然看清現狀瞭呢?唉,方予可有一點不好,長得太帥瞭,容易讓我傢林林自卑,都把我閨女打擊成什麼樣瞭啊。”

我癟嘴不說話。

還是我爸會疼人:“我們傢林林哪裡長得不好瞭,不是長得有鼻子有眼的嗎?”

我拼命點頭。

“除瞭眼睛小點兒,鼻子塌點兒,臉上坑多點兒,下巴肉多點兒,其他都挺好的。”我爸端詳著我的臉補充。

這哪裡是心靈的港灣啊,這明明就是蘿莉終結窟啊!

自從老媽開始炒股,傢裡便置辦瞭臺電腦,我那長期閑置的房間便淪為瞭書房。進房休息,無所事事地上網,聽音樂、上天涯、掛QQ,瞬間到位。

哇,QQ上,方予可的頭像亮著。

回想起來,他這個QQ可是為我申請的,連“心跳”這個名字也是在我宿舍臨時而起,不知道他現在這個QQ號下有多少紅顏知己。不是說女人為瞭無數個男人換無數個QQ號,而男人卻可以在一個QQ下擁有無數個女人嗎?哪天偷瞭他的QQ密碼看看,看紅顏知己有幾個,而我又排在哪裡。

正想著,老媽拿著水果進來瞭,端瞭把椅子坐我旁邊,審視瞭我很久,嘆瞭口氣道:“在大學受瞭不少委屈吧?頭發剪瞭,人也瘦瞭,剛一進門,我和你爸都沒認出你來。因為你跟我介紹的那個謝端西才變成這副德行?”

知女莫如母啊。一般我媽到我房間,就要上演知心姐姐的角色,跟平時大嗓門咋呼的勁兒判若兩人。

我搓瞭搓光腳指頭:“算是吧。反正當時挺傷心的,天都塌瞭。唉,人傢名草有主,我這硬件又跟不上,能不操心操瘦瞭嗎?”

老媽給我遞瞭片西瓜,示意我嘗嘗,繼續說:“年輕人嘛,折騰一下也是可以的。我嫁給你爸之前,還不是記掛過別人。但是記掛的不一定是真正陪你過日子的。上次在車站見到方予可,我就看出來,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方予可這人吧,長得俊,又知書達理,看著是懂你心思還能疼你的人。以後你們要有孩子瞭呢,中和中和,至少比你強。你將來不會像我以前養你時那麼含辛茹苦,我也放心瞭啊。你當時出生的時候啊,又黑又醜,臉上五官都擠在一起,當時我都想是不是護士抱錯瞭,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啊。”老年人都愛玩“回想當初”和“展望未來”,話題越扯越遠瞭。

“媽,你這是安慰我還是諷刺我啊?”我忍不住打斷她,怎麼話到最後還是變成我沾瞭方予可多少光似的呢。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占便宜瞭……

忽然QQ裡方予可的頭像一閃一閃。哎呀,第一次看見別人頭像比看見人民幣上毛爺爺頭像更高興。

我把西瓜往我媽手裡一塞,也不管手裡的黏膩,立刻打開看。

“反省完瞭嗎?”

我媽伸著腦袋往屏幕前湊。

我把老人傢的大餅臉往旁邊推瞭推,看著這句話傻樂。這小子終於跟我說話瞭。

我媽狐疑:“反省什麼啊?你闖禍瞭吧?我就知道你會闖禍,不是讓你守著金山嗎?你這人怎麼長大瞭還讓我不省心呢?爸媽賺錢容易嗎?養你這麼大,還闖禍,對得起我們嗎?”

我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這不是我高中數學考試沒及格那陣,老媽的訓話嗎?

我瞥瞭一眼她,斬釘截鐵地說:“我根本就沒有闖禍,我是在鏟除異己、為未來鋪平道路的時候不幸中瞭暗箭。”

“平時你沒事就挺胸往槍口上撞,別人用得著花心思暗算你?唉,我以後也練練打字,以後直接幫你聊算瞭。現在我說,你打。”老媽不耐煩地指瞭指鍵盤。

我媽垂簾聽政,而我就成瞭個隻會打字的傀儡。以下便是我媽和方予可之間的聊天記錄,我純粹就是個無關此事發生的文書。

我媽:反省完瞭,錯得一塌糊塗。

方予可:知錯就好。

我媽:錯瞭一切,但有件事一直沒做錯。

方予可:?

我媽:那就是我愛你。所有的錯事都是因這個理由而起。(老媽果然沒白看這麼多瓊瑤奶奶的電視劇。)

方予可:你是誰?

我媽:我是永遠愛你的周林林。(我雞皮疙瘩掉瞭一地。說這麼掉身份的話,也不怕我以後沒地位沒尊嚴。)

方予可:平時我叫你什麼?

我嘿嘿地樂,小子真聰明,都開始用暗號瞭,但老娘的手掌鍋貼似要飛來,淫威下我主動打字:白癡。

老媽:是什麼燒煳的味道?哦,原來是我的心在為你熊熊燃燒。(我汗!電視上開始熱播韓劇《火鳥》,我媽現學現賣,把我給雷到瞭。)

方予可:半小時後,你傢附近肯德基見。

我驚愕地看著方予可的頭像迅速變灰白狀態,又看老媽得意地扯出奸笑。我不禁佩服老人傢手段真是狠毒辣,賣自己女兒賣得真是一點兒矜持也不剩啊。

老媽摸瞭摸我的頭:“來日方長,現在退一步是為瞭跳得更遠啊。等你以後地位穩定瞭,我幫你把這仇報回來就是瞭。你現在還太嫩,老媽喝的水比你這輩子用的洗澡水都多。以後有事多和大人商量商量。想當年,我不是哄著你爸?現在你看,我手指東,你爸敢往西?”

我在想,也許我真不是我媽親生的,不然怎麼一點兒都沒繼承我媽腹黑的特性呢。以後我結婚瞭,隻要混到老媽在傢裡的地位,我死也瞑目瞭。

我媽打開我的衣櫃,一件又一件地拿出衣服在我身上比畫,又一件又一件地被扔到床上。

最後,老媽唉聲嘆氣地把我拉到鄰居李阿姨傢,一進人傢傢門就跟搶劫般地說:“把你傢閨女的衣櫃借我看看。”

李阿姨是我媽這幾年來雷打不動的牌友,長城上建築的感情堅若磐石。但李阿姨傢的閨女王簡經常被我媽作為反面教材用來教訓我。其實王簡是我的偶像啊:雖然取單名“簡”字,但花錢跟李阿姨開銀行似的那叫一個隨心所欲,哪裡跟我每個月問我媽要錢像要她命一樣。還有王簡的身材完全是我這輩子無法達到的高度啊。模特身材,瘦胳膊瘦腿又是波霸,平時買衣服都是冷艷系,晚上畫個濃妝出門,那簡直就是我們小鎮流行的風向標。基本上女人見到她都自慚形穢悄然遁走,男人見到她丟魂失魄,流鼻血都是起碼的生理反應。

李阿姨和我媽兩人掏出所有衣服往我身上套,七分褲在我身上變成九分褲,寬松半身西裝變成收身大長褂。我媽是嫌不夠打擊我嗎?

老媽終於在衣海中找瞭一條黑色及膝連身裙,簡單的細肩帶,緊身上擺,繁星點點的蓬蓬裙擺,清涼雪紡材質。穿在王簡身上,那就是芭比娃娃,那就是茜茜公主。套我身上,因為身高關系,細肩帶略顯長,使得整條裙子重心比王簡偏下六七公分。我那可憐的杭州小籠包般大小的文胸居然能在不經意間隱約可見,相應的,背部露出的部分也比正常偏多瞭點兒。我為難地照著鏡子,除瞭黑色顯瘦外,這條裙子實在不適合穿我身上啊。

我媽卻頗為滿意:“沒有露的地方,也要創造條件露啊。”

我窘迫地看向李阿姨。

李阿姨對我老媽忠心耿耿,拼命說好。

《北大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