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傢長瘋半年,老師瘋半年

周一早上,江天昊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他臉色不是很好,沉默地往座位上一坐,也不和錢三一打招呼。梁雲舒和另外兩個課代表各抱著一摞練習冊走瞭過來收他的作業。江天昊說瞭一聲“我沒做”,就往桌上一趴。梁雲舒們面面相覷。正在轉筆的錢三一一愣,心裡明白瞭大半。上課的時候江天昊並不聽課,隻是低著頭擺弄手機,偶爾抬起頭,在一個藍色本子上寫上幾筆。下瞭課他也不出教室門,窩在座位上不挪窩兒。錢三一也不知道怎麼打破這個僵局。

午飯時,林妙妙問:“你們看今天推送的江州奇聞瞭嗎?”錢三一搖搖頭,江天昊沒反應。林妙妙偷偷摸摸拿出手機念道:“江州市一從事人本行業的L先生另辟蹊徑,個性化服務讓老行業煥發新生機。你們知道人本行業是什麼嗎?我給你們看圖片!看看!哈哈哈!他好有創意喲!還舉辦過一場紅色葬禮,你們看你們看!”林妙妙指著圖片上紅彤彤的一片,接著說,“昊子昊子!你的網店輸給他瞭!哎!你接班的事怎麼樣瞭?”江天昊抬起眼睛神情復雜地看瞭林妙妙一眼,突然站瞭起來說:“我吃完瞭,先走瞭。”錢三一埋怨地瞪瞭林妙妙一眼,站起來跟著走瞭,剩下莫名其妙的林妙妙和鄧小琪。

下午第三節課下課,江天昊把手機和不離手的藍色小本裝進兜裡,站瞭起來。他背著裝有訓練服和跑鞋的包走出校門,晚自習上瞭一半還沒回來。看著身邊空著的課桌,錢三一有點擔憂。晚自習快結束江天昊才風塵仆仆地回來,一回來趴在課桌上倒頭就睡。

課間時,江天昊也沉默著,趴在桌上一刻不停地刷手機。錢三一忍不住去看江天昊究竟在做什麼,他驚訝地發現他並不是在玩遊戲,而是在處理網店的訂單。

化學課上,江天昊依舊趴在桌上,看著桌下的手機。田珊珊開始飛作業本:“江天昊,以後這種空白作業本不要交上來給我!”江天昊的本子徑直飛到瞭他的頭上,他卻像沒有感覺一樣,任由本子落在瞭地上。錢三一無奈地彎腰替他撿。田珊珊踩著高跟鞋嗒嗒嗒走瞭過來,對江天昊說:“手機給我。”江天昊把手機直接塞兜裡。田珊珊怒氣上來瞭:“都快高三的學生瞭,上課玩遊戲,下課不做作業。江天昊,我忍你很久瞭。樹要皮,人要臉,我看你長得大人模樣,想給你留面子,不想批評你,哪曉得你一點都不自覺,你是為我學啊?!你今天不交手機,我忍你一次。但沒有下一次瞭!下次再讓我抓住!我直接給你扔出去!坐下!”江天昊無所謂地看向窗外,田珊珊伸手掰瞭下他的肩膀,江天昊二話不說,推開桌子直接走出教室,留下氣得快發抖的田珊珊。

田珊珊找趙榮寶告狀。趙榮寶嘆瞭口氣:“這孩子最近情緒有波動,他傢出事瞭,那麼大企業破產瞭。爹媽原本在江州也算響當當的人物,滿大街都是他傢店,你沒看見學校對面那傢店招牌砸一地。據說還欠瞭外債。這麼大的動蕩,孩子肯定承受不住,我也不敢多批評他。”

田珊珊驚訝過後一臉嚴肅:“難怪……估計爹媽都焦頭爛額瞭,顧不上管他。我本來還想找傢長談個話。算瞭,他們管不瞭,咱管。好好一個孩子,我們做老師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廢瞭。傢產沒瞭還能賺;孩子廢瞭,才算真的完瞭。”

又是一節化學課。田珊珊講完課後在教室裡轉悠,督促學生做隨堂練習。她找江天昊語重心長地談過心,所以江天昊有所收斂,田珊珊走近的時候他趴在桌子上對著習題冊鬼畫符,等她走遠瞭才敢看一眼手機。一個沒提防,田珊珊突然把他的手機抽走,面無表情地直接扔到瞭窗外。江天昊“啊”的一聲,本能地要去追手機,踩上凳子,胳膊一撐窗臺,人就瀟灑地飛瞭出去。隻是他忘瞭,這周自己的座位是靠著窗戶,而不是走廊。錢三一猛地站瞭起來撲到窗口,想要拽住江天昊,但是已經來不及瞭。教室裡的人尖叫起來,田珊珊面色通紅,手足無措。窗外傳來樓下的教室的驚呼,所有人都擠到瞭窗口,驚恐地看向樓下。

狀元班教室在三樓,一樓的天臺上搭著腳手架,幾個正在架腳手架的工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江天昊頭已經在網外,腳丫卻掛在網格中間,人在網上晃蕩。幾個老師和保安沖瞭過來,唐元明用手死死托住江天昊,腳費勁地踮著。綁腳手架的工人趕緊去給他腳丫松綁,然後把他扶瞭起來。他伸瞭伸胳膊抬瞭抬腿,又原地跳瞭跳,人沒事。一個保安撿起不遠處草地上的手機。江天昊接過手機,屏沒碎,劃一下,手機屏亮瞭。他抬起頭,表情癡呆、驚魂未定地看向三樓,狀元班窗戶裡探出一個個腦袋,江天昊沖他們揮瞭揮手。安靜的人群爆發出劇烈的歡呼。

錢三一沖樓下大喊:“你傻啊!”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三樓,猛地縮回窗戶,身體晃瞭晃,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扶著桌子緩緩坐瞭下來。一旁的田珊珊如蒙大赦般瑟瑟發抖,忍不住伏桌哭瞭起來。

江天昊由謝校長和趙榮寶陪著在醫院做檢查,等到醫生說瞭檢查結果顯示江天昊並沒有什麼問題,三人才如釋重負地從診室裡出來,校長和老師雙雙癱坐在座椅上,噓瞭口大氣。江奇龍夫婦聞訊趕來,段小紅一下子撲倒在江天昊的座椅前,臉色煞白,滿臉是淚。江奇龍紅著眼,聲音有些哽咽:“你這個臭小子,你哪裡就想不開瞭,要跳樓!傻孩子,天塌下來有爸撐著呢。你要是沒瞭,爸爸就可以直接去死瞭……”江天昊眼眶一紅,吸吸鼻子,立即又瀟灑起來,故作堅強:“哎喲,我又沒怎麼的,你們虛成這個樣子!真是煩死瞭煩死瞭!”

三人回到傢。在段小紅的攙扶下,江天昊右腿一蹦一跳地回瞭二樓房間。他躺在床上,從屁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江州未來首富群裡,林妙妙和鄧小琪焦急地詢問他的情況。他正準備回,突然彈出一條新聞:“江州餐飲界龍頭企業破產,‘江傢廚房’繼承人跳樓自殺未遂。”江天昊煩躁地把手機扔到瞭一邊,把臉埋進枕頭裡。

睡瞭一夜的江天昊一瘸一拐走下樓梯,就見幾個人沖進空空蕩蕩的別墅,他們是地下錢莊的人。帶頭的黃毛開口瞭:“江老板,今天你不能再讓我空手回去瞭!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說著,從腰後抽出一把刀,惡狠狠插在江奇龍面前的茶幾上。江天昊像一隻敏捷的豹子,沖到父親面前,張開雙臂護住江奇龍。孟老板再次帶著一個穿黑西裝的人從黃毛們後面走瞭進來:“哎,小毛,吃相不要太難看嘛!他欠你們多少錢?”黃毛說:“100萬。”老孟哈哈一笑:“老江啊,你真是窮途末路瞭啊!區區一點小錢把你難為成這個樣子!難怪兒子要跳樓!這樣吧,我來替江總你還這筆錢,從此‘江傢廚房’的商標歸我所有。老江,我救你於水火,仁至義盡。江公子,錢財乃身外之物,小命要緊啊,千萬別想不開啊,哈哈哈!”

一傢三口坐在陰涼涼的客廳裡。

江奇龍嘆瞭口氣:“所幸當年註冊紫蓬山農場時用瞭你外公的名字,這個總算是留下來瞭……兒子……你放心,爸爸一定會東山再起。你搞的‘天昊小廚’,那個慢生活的思路,爸爸都看到瞭,搞得有點意思。”

江天昊眼睛一亮,激動地說:“爸,媽,我不想讀書瞭!我要創業!”

江奇龍、段小紅異口同聲:“不行!”

江天昊梗著脖子說:“為什麼不行?我們傢的情況,我就算考上大學又有什麼用?我要和你們一起做生意,賺錢還債!”

江奇龍斬釘截鐵地說:“你閉嘴,你明天就給我滾回學校!還有,你要再敢上課玩遊戲,不等你老師動手,老子親自砸瞭你手機!”

江天昊氣急敗壞:“要我說幾遍?我!沒!玩!遊!戲!”

江奇龍大手一揮,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第二天江天昊一出現在學校裡,就引起瞭轟動。有人把他當超級英雄,有人則投來同情的目光。江天昊第一次覺得萬眾矚目讓人如此難受。課間林妙妙、鄧小琪來探望江天昊。問及“天昊小廚”要怎麼辦時,江天昊掏出從不離身的藍色小本本遞給錢三一:“當然是接著辦!我算瞭算,網店這些單子,利潤都給瞭快遞公司,所以除瞭特別遠的我交給快遞,近的我都自己送。”錢三一說:“你一個人能送多少?等放暑假我幫你一起送。”林妙妙和鄧小琪也表示要一起幫忙。

“學生跳樓事件”在社會和網絡上都造成瞭極壞的影響,市教育局的領導把謝校長拎過去整整訓瞭三個小時,要求迅速整改,並責令嚴懲當事人。經學校班子集體討論,開會研究決定:免去田珊珊年級主任的職務,並在全校教師會上做書面檢討。年級主任一職由唐元明擔任。田珊珊與唐元明做工作交接時幽幽地說:“希望你比我命好,平安幹滿任期。”

唐元明一臉尷尬:“田老師,我其實不想當這個主任。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對自己要求不那麼嚴格,對學生管得也相對寬松……”

田珊珊淡淡一笑:“天堂班嘛……你不得罪學生,四處討喜。”說完飄然而去。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瞭,大傢圍在公告欄看成績。錢三一又考瞭年級第一。林妙妙的成績在班級前10,年級第90,退步瞭。她有些抓耳撓腮。鄧小琪考得比林妙妙高20名,也不錯。江天昊退步嚴重,但他滿不在乎。

林妙妙惴惴不安,哭喪著臉說:“回傢要挨打瞭。我跟我媽指天發誓能考前50名的。”錢三一笑瞭:“考50名是你超水平發揮。現在是你本來的樣子。”鄧小琪有些醋意地追過來。江天昊單手扶車把跟在她後面過來,懷裡捂著個大傢夥,一掀T恤,裡面露出個大獎杯。他對林妙妙說:“你得瞭區作文競賽二等獎!”大傢一愣,鄧小琪問:“那不是假的嗎?”錢三一會心一笑。江天昊說:“索性假到底。”

王勝男面對成績單和獎杯,手指不停地敲桌子,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局面:“要我怎麼說你呢?拍一巴掌給個棗。你快把我拍暈瞭。退步瞭將近一倍!林妙妙,你每天心思都用在哪兒瞭?看起來你也挺用功的,怎麼出工不出活呢?這個暑假是你高中最後一個暑假瞭!我打算給你把時間全占滿!把補習班全部報齊。”

江傢三口搬進瞭鄉村花園的小房子,江奇龍和段小紅回到20年前,又開始夫唱婦隨,把位於一樓的傢變成鹵貨廚房。二人一個鉗鴨毛,一個斬鹵菜。不同的是,這次有四個青春活潑的孩子加入他們,跟著一起忙前忙後。江天昊、錢三一和林妙妙負責送貨,鄧小琪在傢當客服。

鄧小琪拿著江天昊的手機登錄客服,不時好奇地指指點點,翻看江天昊手機裡的東西。待翻到垃圾箱,看到林大為主持江老先生紅色的葬禮,她嚇呆瞭。抬頭,眼睛木木地看著江天昊。江天昊機靈地拉住鄧小琪,他壓低聲音說:“小琪,你一定要保密!這事千萬千萬別讓她知道!這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啊!”鄧小琪認真點頭,小聲答應:“我當然知道。她是我姐們兒,我得護著!”

鄧心華在傢裡敷著面膜做瑜伽,發現女兒在做網店的客服。她摘下面膜,一張臉皮膚繃得緊緊的,白得發亮,走過來戳戳鄧小琪的腦袋嘲諷道:“靠這種不上臺面的苦力活能賺幾個錢?你要學學媽媽,盤活人力資源,用腦子賺錢。用體力賺錢的都是下等人。以前讓你和江天昊搞好關系,你不樂意;現在人傢成破落戶瞭,你倒貼上去瞭。我警告你,他傢是翻不瞭身瞭,你給我少跟他來往。”鄧小琪邊算著價格邊說:“媽,你讓我把這單生意簽掉,我剛才又算錯瞭……”看到鄧小琪不聽自己的話,“鄧半城”劈手把她電腦的電源線拔瞭。

江天昊告訴鄧小琪網店又收到顧客投訴單子派錯。鄧小琪哭喪著臉抱怨:“當客服一點不好玩。那些客人好難伺候,動不動刷屏!害得我眼睛都看花瞭!不過是20塊錢的小單子,就得跟大爺一樣!難道要我24小時不帶休息,秒回外加一口一個親,他們才高興嗎?我已經很努力瞭,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連上廁所都捧著手機,生怕漏掉一單生意。”

林妙妙說:“你這樣叫努力?我夾著一泡尿送貨,連上廁所都沒工夫。我今天碰到怪蜀黍(叔叔),一個勁沖我呵呵傻笑,嚇得我汗毛都豎起來瞭,把東西放他門口就趕緊跑……”

江天昊說:“這麼危險的事情你一回來就應該告訴我。這是哪傢訂單,地址在哪裡?我做個記號,拉黑!”

林妙妙還沒開口,錢三一便一口報出瞭地址:“暢春園18幢1308。”

大傢都很奇怪,錢三一很輕松地說:“那傢我去送過,那個叔叔就是笑得有點猥瑣,人不壞。新客戶的單子我留著自己送,分給女孩子的都是我覺得相對安全的回頭客。”

林妙妙嘆氣:“女孩子就剩鄧小琪瞭。今天上午是我最後半天上班,下午起要去上補習班瞭。”

鄧小琪立刻說:“沒有女孩子瞭。我媽不讓我做這個,她給我找瞭戲劇學院的老師,明天起我要上表演課瞭。”

?江天昊早已接受現實:“你們都各自忙去,本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要都攪和在一起。”

林妙妙開心地擠眼:“但我課餘時間可以頂替鄧小琪做客服!”

林妙妙這個客服做到瞭補課的課堂上,不時在首富群裡呼喚:“剛才接兩單,正好在三一送貨路上,三一你要不要回來把貨帶著,省得跑兩遍?”“昊子!文昌花園那單要記得放門口冷櫃裡,客戶留言說傢裡沒人。”鄧小琪看看群裡,基本插不上話。又見林妙妙發來一條:“恭喜‘天昊小廚’銷售額突破1萬大關!”

群裡歡呼聲四起!鄧小琪哀怨地打字:“喜悅是你們的……我退群瞭。”說完主動退群。

江天昊送貨途中發現瞭,問怎麼瞭,錢三一回:“公主病犯瞭。”

林妙妙課間走到鄧小琪身邊問:“小琪,你幹嗎退群啊?”

鄧小琪冷冷地說:“你終於得逞瞭。錢三一和江天昊,精英中學的兩大男神,現在都歸你瞭。”

林妙妙無奈:“小琪你又來瞭,我又要上課,又要客服,不負母後不負卿,感覺心力耗盡。咱們能不能不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別鬧公主脾氣瞭。”

晚上,錢三一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段時間他胸口一直悶痛,晚上突然變成背後刺痛。他想喊裴音卻說不出話,他艱難地在床頭櫃上摸索手機,卻打碎瞭杯子。裴音聽到聲音一進來,慌得手抖腳抖,竟然連手機都拿不住瞭,她慌張地去敲王勝男傢的門。林大為吩咐王勝男打120,自己赤著腳就奔上樓。

120急救車開到樓下。林妙妙睡眼惺忪地來到門口,剛好看到自己的爸媽陪著裴音,護送醫務人員用擔架抬錢三一下樓。她一下清醒瞭。林妙妙穿著拖鞋追下瞭樓梯,向著錢三一叫:“錢三一,你怎麼瞭?”錢三一躺在擔架上不說話。林妙妙拉住王勝男問:“媽,錢三一怎麼瞭?”王勝男說:“你爸陪你裴阿姨送錢三一去醫院,你跟媽回去睡覺。”林妙妙呆若木雞地目送救護車遠去。

到醫院一查,錢三一是原發性氣胸,醫生看著片子說:“40%,左側最少有三個肺大泡……也可能是一連串的。右側也有。準備手術。”

錢三一做的是微創手術,看著傷口不大,其實內部牽連很多。他躺在病床上,肋下和胸上兩根引流管,下身還插著導尿管。手術很順利,麻醉蘇醒還要一會兒,病房要留人看護。林大為說:“裴老師,我來吧,你去歇會兒。畢竟是個大小夥子,媽媽伺候著,不太方便。”裴音很感激,紅著眼睛道謝。

錢三一醒來,看見床邊憔悴的裴音。裴音深深地看瞭兒子一眼,眼神既嚴厲又心疼。林妙妙陪著江天昊來看錢三一,還沒進門就看見病房裡的裴音,二人悄悄溜到瞭一邊。趁著裴音提著保溫桶去打飯的當口,二人像貓一樣閃進病房。錢三一胸口、肋下插著引流管,胳臂上還打著吊瓶,最關鍵的是,下身的導尿管還沒拔,整個人被這些管子固定在床上,一動也動不瞭。看到林妙妙,錢三一簡直羞愧難當。本來他就無力說話,現在更沉默。

?江天昊非常內疚,半天他才開口:“要不,你倆也退群吧。趁著假期還有點時間,三一休養生息。妙妙也收心,準備開學。”

錢三一輕聲問:“‘天昊小廚’怎麼辦?”

江天昊說:“讓我爹媽幫我。我無所謂啊,混到高中畢業就行。”錢三一露出驚訝的表情。江天昊勉強地笑瞭笑:“我真的打算自己創業瞭。反正大學畢業瞭還是要找工作。”

林妙妙說:“你爸媽肯定不答應,他們都盼著你考上大學呢!”

江天昊說:“網店交給他倆,他們也玩不轉啊!”

林妙妙說:“你可以教他們呀,當初你沒人教不也學會瞭!你就跟爸媽說,要終身學習!不學習就會被社會淘汰!哇,總算找到機會,把之前他們教訓你的話懟回去瞭!”

錢三一和江天昊忍不住笑瞭起來。錢三一一笑牽動瞭管子,疼得噝噝吸氣。

第二天,王勝男提著保溫桶給錢三一送好吃的。裴音送王勝男出門,兩人手挽手走在走廊裡,王勝男突然想起來:“哎,選日不如撞日,現在我陪你去做婦科檢查。”

裴音說:“不去瞭,一一還在住院,萬一我要是檢查出什麼……”

王勝男脫口而出:“正好,我兩個一起伺候!”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解釋道,“你不會有問題的,檢查的目的就是讓你心安!”

迎面林妙妙走過來,很乖巧地問候裴音:“阿姨好,我來看看錢三一。”

王勝男問:“你怎麼又來瞭?什麼忙都幫不上,還影響人傢休息,他現在都不能講話。”

裴音說:“妙妙,現在學習緊張,別把時間浪費在這裡,看一眼就走。對瞭,你替阿姨提醒他趁熱把那十全大補湯喝瞭!”

林妙妙闖進病房。錢三一給她嚇一跳,他狀態比上次好很多,身上那些牽牽絆絆的管子都沒瞭。他趕緊把自己暴露的胸腹用衣服遮一遮。

林妙妙滿不在乎地說:“遮啥呀,上次都看見瞭,再說你們男生有什麼好看的!對瞭,你媽讓你趁熱把十全大補湯喝掉。我端給你吧!”

錢三一心生一計,指著櫃上的湯水成心逗林妙妙:“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腦子好使?其實也沒什麼奧妙,主要是從小傢裡讓喝這東西。”林妙妙眼睛一亮。錢三一做欲言又止狀:“我告訴你啊……這是錢傢祖傳的秘方,概不外傳,補腦專用。”他指指自己的頭。林妙妙崇敬地看著那碗藥湯:“原來你們錢傢祖祖輩輩的輝煌,都拜這神藥所賜啊。”錢三一壓低聲音說:“你聲音小點!給別人聽到怎麼辦?!”從此,林妙妙為瞭喝“補腦湯”天天往錢三一病房跑。裴音前腳出病房,林妙妙準立刻出現。但錢三一卻吊著她,做一副不情不願舍不得的模樣:“你也給我留點,以後不許天天來喝……”

林妙妙不同意:“必須天天來啊!藥不能停啊!昨天做數學的時候,腦子‘噔’的一聲,亮瞭一下,思路突然就開瞭!錢三一,你靈,你的藥又比你靈!”喝完作個揖,閃人。

一次,林妙妙偷偷摸摸進瞭病房,剛摸上碗正準備喝,突然裴音進門瞭,也虧得林妙妙反應機敏,她立即吹吹碗裡的藥湯,說:“好瞭,這個溫度正好可以一口幹掉!”扶起錢三一,托著他的頭,一使勁把藥都灌進他嘴裡。錢三一又想笑,又得喝,快給她嗆死瞭,但心裡卻很甜。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讓裴音有點犯嘀咕。林妙妙心虛地說:“阿姨,其實我挺忙的,補習班留的數學作業好多我都不會,所以來向錢三一請教。”

裴音見她雙手空空,笑瞭起來:“哦,來問題目怎麼連作業本也不帶呀?”

林妙妙紅著臉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錢三一翻瞭個白眼:“題不是在你手機裡嗎?”

林妙妙趕忙說:“對,對對,阿姨,我把題拍下來存手機裡瞭,嘿嘿。”

裴音也不拆穿:“好,問完瞭早點回傢,別讓你媽擔心。”

轉過天,王勝男來醫院陪著裴音拿化驗單,看到結果後兩人心定瞭,手挽手走著。林妙妙從墻角閃出,對著她們的背影手舞足蹈做鬼臉,王勝男心有感應地猛回頭,正好兩個人對上眼。林妙妙先是石化,然後一溜煙跑走。

裴音說:“這孩子最近總往醫院跑,他倆會不會……”

王勝男遲疑:“你看我閨女曬得跟黑泥鰍一樣,不大可能吧……”

裴音贊同:“妙妙是像假小子,我兒子不喜歡這種類型。”

王勝男語氣就不客氣瞭:“哎,你那兒子,除瞭成績好,還有什麼優點?那麼高那麼瘦,風一吹就倒瞭,一累還氣胸。這種身體素質真給我當女婿,我還不樂意呢!”她拎著保溫桶兀自噔噔噔往前走,進瞭病房。

這對中年閨蜜現在幾乎無話不談,可以互相吐槽老公、同事、單位領導,但唯獨在孩子問題上,各自護崽得厲害。好在彼此知道對方的底線後,偶爾戧著瞭,也不傷真感情。

《少年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