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澤直樹3:迷失一代的逆襲 第八章 伏兵一擊

營業二部的部長內藤寬,在聽完瞭伊佐山的話之後表現得無動於衷。

“鐵面這個綽號還真是名副其實啊。”伊佐山腦子裡掠過這麼一個沒什麼必然聯系的想法,腋下立刻滲出一股冷汗。在公司董事當中,內藤備受推崇,他的意見極有可能會左右向電腦雜技集團追加投資這一決議是否能夠通過。今天,伊佐山前來拜訪內藤,就是為此事探探口風。

伊佐山從屁股口袋裡掏出手帕,輕輕地擦瞭擦額頭冒出的冷汗,對難以捉摸的內藤繼續說道:“雖說是追加五百億日元資金,但實際上隻是因為他們收購瞭FOX,因而帶來瞭更高的附加價值而已,並不是說我們花高價瞭。這一點還請您務必理解。”

內藤仍舊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無奈之下,伊佐山隻好又繼續說道:“到目前為止,雖說我們已經投資瞭一千五百億日元,但重點是通過此案,我行在企業收購領域將會得到業界矚目。這可是關乎我行的形象宣傳,因此決不允許失敗。而且,這也是我們今後成為該領域佼佼者的大好機會。因此,在董事會的決議上,務必請您給予理解和支持。”

“追加五百億日元資金的話,收購就一定能成功嗎?依據是什麼呢?”

內藤終於開口問話瞭,視線不斷在伊佐山和資料之間來回掃視。他的問題可謂直戳伊佐山的痛處,內藤又繼續問道:“本來的預期是FOX收購會讓東京SPIRAL股價應該會跌至低谷,那麼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此刻,伊佐山突然想起來,內藤可是那個半澤的老領導,一想到這,他的胃開始一抽抽地疼起來。

“這次情況有些特殊。”伊佐山開始找借口,“即便如此,東京SPIRAL的股價感覺已經是強弩之末,不會再有上升空間瞭。”

“如果你的判斷是錯的,對方的股價又上升瞭呢,那時候怎麼辦?”內藤問道,“股市行情沒有絕對。這一點我相信伊佐山先生你是最瞭解的。如果股價繼續上升,難道還要接著追加投資嗎?”

“在成功收購之前,我們已經做好繼續追加投資的準備。”伊佐山強調道。

“那不成瞭無底洞瞭嗎。這樣一來,做貸款的授信判斷還有什麼意義呢?”內藤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平靜地說著。

雖然他的評判聽上去若無其事,卻包含著從貸款授信判斷的根本觀點所引申出的沉重與銳利。

伊佐山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又換瞭個說法:“我們是經過慎重研討之後,才做出投資的決定的。”

他暗自較勁,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內藤的支持。

然而——

“話又說回來瞭,電腦雜技集團真的有資格獲得那麼一大筆貸款嗎?”

內藤扔出一個否定性的疑問,他其實是想說這裡邊是否存在過度授信的問題。

“要是收購瞭東京SPIRAL的話,電腦雜技集團的業務規模將會變成現在的兩倍。”伊佐山回答道,“這筆收購資金若是單單放在電腦雜技集團身上的確數額比較大,但是如果能將SPIRAL收到其麾下的話,便不存在這個問題瞭。”

內藤似乎並沒有任何打算接受的意思。他抿著嘴唇,徐徐說道:“我問個最基本問題,要是不追加五百億日元的話,那麼之前投進去的一千五百億日元便會化為泡影,你是這樣想的嗎?”

內藤瞇著眼睛,眼神中滿含懷疑,靜靜地審視著伊佐山。

“請不要問這種經營學最基本的問題。”伊佐山假意笑著,“要是成功可能性低的話,我們不會追加沒必要的投資,第一次投資之後便會收手,然後會著手進行資金回收。現在正是因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們才接著追加投資的。這可是一場事關銀行尊嚴的戰爭啊。”

“話說回來,這次的競爭對手可是東京中央證券,可不能輸給子公司啊。”

內藤有些意興闌珊,但眼角卻透露著愉快,連皺紋都擠出來瞭。這傢夥,是感覺這件事很有趣嗎?伊佐山有些生氣,但嘴上又不能說出來,隻能暗暗腹誹著。

“不管對手是誰,我們要做的事情都一樣。”伊佐山說道,“現在我們正在全力以赴準備此次的戰爭,還請你務必理解。”

伊佐山一邊說,一邊低下瞭頭,態度如此誠懇。而他得到的不過是內藤投射而來的內容莫辨的眼神。

* * *

“真是的,內藤這個傢夥,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從營業本部出來,伊佐山又來到資金債券部部長——乾的辦公室,一邊嘆氣一邊發著牢騷。

按照入職年限來看,乾比伊佐山要晚一年,但因隸屬於舊東京第一銀行“強硬派”,他的存在感不容小覷,跟合並前同在東京第一銀行工作的伊佐山關系很是親密。

“跟那種土老帽兒說證券這種高大上的話題,不是對牛彈琴嗎?”乾毫不吝嗇地表現出自己的厭惡之情,鼻子也隨著抽動瞭一下。

“即使知道我們是對的,他也會因為看我們不順眼而唱反調,真難對付。”

對於乾一如既往的過激言論,伊佐山極為贊同地點點頭道:“就是就是。”

“現在不是決議能不能通過的問題瞭,而是這樣一個引人註目的案子,我們要是拿不下來的話,我行可就沒有未來瞭。因此,就算是竭盡全力我們也要繼續投資。”乾鼻息加重有些激動地說道。

雖說是一場為瞭銀行尊嚴而戰的戰爭,但其實說到底,賭上尊嚴的,隻是伊佐山跟乾所在的證券部門而已。對於對方派系所主導的信貸部門來說,他們隻需袖手旁觀,輕描淡寫地說句但憑您英明決斷,全權處理罷瞭。如果伊佐山他們失敗瞭的話,那麼便有可能借此得到勢力重新洗牌的契機,從這一點來說,他們也決不能後退。

“那麼,其他董事都是什麼態度呢?”

乾皺瞭皺眉,探身向前,距離近得似乎連他的呼吸聲都能聽見,壓低著聲音問道。他是個將近一百公斤重的壯漢,肚子一圈的襯衫仿佛都要被撐破瞭。

“三笠副行長會盡力幫我們的,舊T的意見基本達成一致。現在問題出在中野渡行長跟內藤那樣的傢夥身上。說實話,情況不容樂觀。肯定有人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等著看我們失敗的笑話呢。”

“比起公司利益,他們竟然優先考慮舊銀行派系的利益,真是豈有此理。”因氣憤而臉色漲紅的乾站起身,用強硬派慣有的軍人般的口氣說道,“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我們銀行內部才不管過瞭多久都沒有辦法真正融合起來。”

“的確如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次的事情會不會成為促進行內關系融洽的好機會呢?”

伊佐山一邊說著,一邊在內心深處為自己的好點子拍案叫絕——原來如此,可算是找到說服他們的切入點瞭。

“要是這樣的話,我也會盡力去協助你。”

在得到乾的強烈贊同之後,伊佐山終於感覺自己找到瞭一個促成決議通過的最佳途徑。

* * *

“辛苦瞭。”

伊佐山剛從證券營業部回到自己辦公室,諸田就趕緊來問候,好像一直在翹首期盼他歸來似的。

“內藤那邊情況比較棘手,姑且得到瞭乾的支持。如果乾那邊從行內關系融合這一點作為突破口去幫忙遊說的話,我想應該會拿下不少董事吧。對瞭,你那邊怎麼樣?”伊佐山問道。

“前幾天聯歡會之後,我跟三木說過瞭。”

諸田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現在這個時候,想必半澤應該寢食難安瞭吧。”

伊佐山嘴角浮現出滿含惡意的笑容。

諸田推測半澤的情報可能來源於三木,因而制定出動搖半澤的作戰策略——將董事會將對半澤做出人事處理的虛假情報透露給三木,再借三木之口傳入半澤耳朵裡。

不管半澤多麼有能耐,一旦涉及自己處境,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瞭。

“這樣一來,那傢夥應該會老實一段時間吧。”伊佐山說道。

“半澤部長應該也會好好愛惜一下自己瞭吧。”諸田對此表示非常贊同,想到老上司的窘境,便忍不住竊笑起來,“沒瞭牙齒的老虎,不足為懼。”

“到目前為止姑且一切順利。”在跟瀨名一起召開的對抗收購討論會上,森山說道。

半澤,以及FOX的社長鄉田也一起出席瞭。

“現在的問題在於,東京中央銀行是否會同意追加投資。”森山說完,將探詢的目光投向瞭坐在旁邊的半澤,想聽聽他的看法。

“我以為沒那麼容易。”半澤說著,向大傢展示瞭一份關於電腦雜技集團財務信息的文件,“從電腦雜技集團的財務數據來看,追加五百億日元資金並沒那麼容易。豈止是不容易,應該說是相當嚴峻。但是,銀行也有所謂的政治決斷。”

聽到這裡,瀨名跟森山很認真地看向半澤。

“即使授信判斷是錯的,但要是銀行覺得就該這樣處理的話,則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判斷是應該還是不應該,可是中野渡行長最擅長的。當然,他做出判斷時,還需要看看證券部門提供的依據是否有足夠的說服力。比如說,如果三笠副行長說‘出瞭事的話,我全權負責,就讓他們放手去做吧’,那麼行長還會說NO嗎?”

“要是追加投資的事情決定下來的話,可真是不妙。”森山的表情有些凝重,“我們目前能做的,也隻剩下收集對方的情報瞭。”

“的確如此。”半澤點頭表示同意。

就在這時,鄉田說道:“我想給大傢引薦一個對電腦雜技集團非常熟悉的人。他是電腦雜技集團的前財務主管——玉置克夫,在那份電腦雜技集團的有價證券報告書上也有他的名字,是作為董事被寫進去的。”

打開電腦雜技集團的有價證券報告書首頁,確認瞭一下名字之後,半澤一下子想起來瞭:“這麼一說,我想起來瞭,報紙上刊登過他的人事決定。你認識玉置先生嗎?”

“在決定進行企業合並之後,他曾經是戰略重組項目組的一員,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呢。”

“那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辭職呢?”瀨名覺得有些意外。

“據說是受不瞭平山夫婦獨斷專行的做法。”

瀨名聽到這話,臉上突然浮現出百無聊賴的神色,如此相似的理由,之前他在前戰略主管以及財務主管辭職時就聽過瞭。那兩個人將自己持有的所有股份,都通過場外交易——那場所謂的奇襲作戰全部賣給瞭電腦雜技集團,而這也正是這出收購鬧劇的開端。

“一定要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啊。”半澤說道,“如果是電腦雜技集團內部的人,可能會對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出招提供一些參考意見。玉置先生要是覺得可以跟我們這些收購敵對方的人聊聊的話……”

“已經辭職瞭,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鄉田回答道,“瀨名社長也想見見嗎?”

“當然。”

聽到瀨名的回答後,鄉田立刻跟玉置取得瞭聯系。

“姑且不管電腦雜技集團內部情況如何,一旦東京中央銀行決定貸款的話,我們必須要做出新的股價對策。要是屬於政治決斷的話,那可真是個無底洞瞭。”

瀨名有些不安地說。正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

“首先,我們先向外界披露Copernicus新戰略的啟動吧。”半澤提議道,“向外界展示下跟Micro Device簽署協議的情景,以及瀨名跟霍華德會長進行會談的情況,等等,這也會吸引一些投資機構,不是嗎?”

“那就立即開始行動吧。”

說完,瀨名便開始打內線電話向外傳達指示。而坐在他旁邊的森山,則有些擔心地看著半澤,因為新的收購防衛對策對於半澤的人事考核來說是很不利的。

“還有二十天瞭。”森山喃喃自語著。距離電腦雜技集團公開收購期限的日子還有二十天,他們並沒有一決勝負的絕招,隻能踏踏實實地努力。說服股東,對他們來說便是勝利,而這也是一場簡單而激烈的戰爭。

“現在最大的威脅仍然是東京中央銀行。”瀨名說道,“電腦雜技集團,似乎握著萬寶槌啊。”

“沒有的事。”半澤說道,“銀行的支援沒有那麼容易就拿到手,而且,他們一直認為隻需通過提高收購價格這一點,便能買得到股票。我們已經描繪出FOX收購之後的新事業版圖,而電腦雜技集團卻沒有向東京SPIRAL的股東展示任何具體的商業計劃。為瞭說服股東,他們進行動員時,需要的不是錢,而是智慧。智慧勝於資金實力——相信這點很重要。”

“我也深有同感。”瀨名一本正經地點頭表示贊同,“不管是東京SPIRAL還是電腦雜技集團,哪一個對股東們來說更有吸引力,這才是問題所在。”

“的確如此。”半澤點頭贊同,“就算銀行會進行政治決斷,我們需要的不是但憑表面現象的判斷,也不是投機主義,而是要選擇直指事物本質的戰略,這才是通往勝利的捷徑。”

聽完諸田的話,平山神情莫辨,坐在扶手椅中詢問道:“那麼,追加投資的決定什麼時候能下達呢?”

“我認為在下周三董事會上就能知曉瞭。”

諸田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人說道:“那樣的話,就太晚瞭。”

這位態度傲慢、口吻嚴厲的人,正是坐在平山旁邊的副社長美幸,“距離收購期限可就剩下不到三周瞭。如果可以的話,至少本周之內就要發表提高收購價格的聲明。”

這是不可能的。

諸田瞬間便做出判斷,可他沒有犯傻到直接說出來。因為,非常情緒化的美幸,此刻正憤怒地盯著他。

“對於我行來說,也正在竭盡全力,以最快捷最妥善的方式竭力促成此事。即使是下周不行的話,我們也會為瞭盡快發表提高收購價格而傾盡全力,還請副社長能再等等。”

“因為銀行規模龐大,所以決策需要花費時間,這可不是理由啊。”美幸極其冷漠地說道。

“您所言甚是。”

對著認可自己觀點的諸田,美幸繼續說道:“越是一流企業,即便是組織規模龐大,決策的時間就應該越短。銀行難道對這一點也不理解嗎?”

“真是非常抱歉。”

這種場合也由不得他去反駁,諸田隻好繼續道歉。美幸繼續說道:“不能迅速做出決斷的組織,至少要有被社會淘汰的危機感。我說的話,你聽明白瞭嗎?”

“當然聽懂瞭。我也深有同感,我要是有權力的話,我肯定會立即做出決斷。”諸田附和著。

“你嗎?”美幸露出輕蔑的笑容,“你得什麼時候才能有那種權力呢?與其說這個,還不如將我的話完完整整地傳達給伊佐山。”

“我明白瞭。”諸田說道,然後又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但是,這次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涉及五百億日元的巨額投資,考慮到金融廳等方面的問題,董事會的決議無論如何都需要等到下周才能出來。請您務必理解。”

“那就配合你們決議出來的時間,準備公佈提高收購價格吧。具體星期幾可以公佈?”

對於美幸的意見,諸田有些語塞,隻能“哎呀”“這個嘛”地敷衍著。

事實上,在來這邊之前,伊佐山跟他說過,“要說明我們的情況,盡量多爭取一些時間”。因為追加的投資金額是否能在董事會上得到滿額批準尚不能保證。不,應該是說,這個追加投資的提案本身是否能通過尚且不得而知。

公開收購遲遲沒有進展,平山夫婦的焦慮諸田當然明白,但是行內的審議流程還是不得不遵守。

“總之,在決議還沒有出來之前,請您先不要進行下一步好嗎?”諸田說道。

“我一分鐘都不想浪費。”美幸目光冷峻地說道,隨後看向身為社長的丈夫,想得到他的支持。

“決議通過為什麼會有困難,有什麼理由嗎?”平山冷靜地問道。

“還有些手續上的問題。”

實際上,決議通過肯定會出現困難,說是存在手續上的問題,隻不過是諸田的搪塞手段罷瞭。

“我想確認一點,東京中央銀行對於此次的收購案,到底是采取積極方針,還是消極方針呢?”

平山的眼中透露出不信任感,“我從剛才開始一直在聽你講話,但是真是沒有感覺出來你們想要積極應對啊。”

“當然,我們一直都在非常積極地準備支援。”諸田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這個案子,對於我行也有相當重大的意義。因此,我們必定會研究出盡善盡美的方案匯報給你們。”

“那麼,就請你們盡快通過決議。”平山說道。此刻的他,仿佛已經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隱藏瞭起來,讓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瞭。”諸田低頭答道。

就在這時,美幸冷不丁地對諸田說道:“是不是換個顧問公司比較好呢?”

“副社長,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諸田強迫自己擺出一副諂媚的笑容,但是一看見美幸一本正經的表情,臉色立刻變瞭。

“不會是什麼人跟您打過招呼瞭吧?”

諸田一邊慌慌張張地問著,一邊將電腦雜技集團交易銀行的名字在腦子裡全部過瞭一遍。東京中央銀行身為電腦雜技集團交易銀行的主力,要說誰想要把它從顧問的寶座上拉下來,應該也隻有競爭對手白水銀行瞭吧。

諸田咽瞭咽口水,聲音因過度緊張而有些發顫,他向美幸詢問道:“莫非是白水銀行?或者是同一系統內的白水證券?”

“那又怎樣呢?”美幸含糊其詞,“不管是哪一傢,事到如今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吧。你們銀行若是能夠充分發揮顧問的作用,我們是不會換顧問的,你說是吧?”

“那個,副社長,”諸田的狼狽顯而易見,“我行身為貴公司的主要往來銀行,請務必讓我們提供相應的支援。您可能對我們有些不滿,但我們也算是交情匪淺瞭不是嗎?對於本次的收購案,我行已經支援瞭一千五百億日元,還請你考慮下不要換顧問銀行可以嗎?也請您理解下我們的立場。”

“跟你們的立場沒什麼關系吧。”對於美幸的回答,諸田感到無所適從。

“明哲保身之前,能請你為客戶著想一下嗎?你從剛才就隻是在說你們的情況如何如何。在所有的服務業當中,拿自己的得失當借口的可隻有你們銀行啊。”

“總之,下周我們會盡早給出結論。”諸田將兩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誠懇地說道,“事到如今,要是更換顧問的話,肯定弊大於利。結果就是,沒有資金無法完成收購,副社長。目前,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拿出那麼大筆資金的,除瞭我行別無二選。”

“不是這麼回事吧。”美幸的反駁,無疑是在暗示還有競爭銀行的存在,“你們的競爭對手可是說過,無論何時都可以為我們提供需要的資金支持。那,要不這樣吧,下周要是你們不能盡早給出結論,我們便修改顧問合約。畢竟我們也不能等太久。這樣如何?沒有異議吧?”

諸田咬唇深思。

“這件事我決定不瞭,容我回去請示一下吧。”

說完諸田便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瞭電腦雜技集團本部。

* * *

“讓其他銀行參與?開什麼玩笑!”

回到證券本部的諸田,沒有立刻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瞭伊佐山那裡。在向他匯報完跟平山夫婦的談話內容之後,伊佐山立刻勃然大怒。

“到現在這個地步瞭竟然說出那種混賬話!我們可是已經投瞭一千五百億日元進去瞭。他們在想什麼呢?事到如今想把顧問公司換成白水銀行,少說蠢話瞭!”

“真是對不起。”諸田對著義憤填膺的伊佐山道歉道,“我試著去說服他們瞭,但是你也知道美幸副社長是相當強勢的一個人……”

伊佐山深深地嘆瞭口氣,然後兩手抱起頭。今天他肯定也是為瞭說服各位董事而奔波瞭一整天,臉上盡顯疲憊之色。

“真是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伊佐山一邊使勁地咂巴著著嘴,一邊說道。

“因為他們這種經營者對主要往來銀行的含義認識淺薄吧。”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諸田剛說完,伊佐山便激烈地反駁回去,“所以,你就把這一點給他解釋清楚不就好瞭嗎?”伊佐山的話裡,透露著怎麼也無法掩飾的焦躁。

“到現在這種時候瞭,真讓人搶走顧問位子試試看,還談什麼跟證券公司一決勝負,臉都丟盡瞭!”伊佐山眼球充血,又沖著諸田說道,“到那個時候,我們就都沒有明天瞭。”

“無論如何,下周的董事會上,必須要拿到投資決議。”

聽完諸田的話,伊佐山的表情變得更加沉重。

“你那邊有什麼進展,部長?”

“總算是有希望得到過半數的支持瞭。現在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涉及電腦雜技集團,而是上升到對我行證券部門投資的問題瞭。三笠副行長也會站在我們這一邊,有瞭他的幫助,最終董事會決定投資的可能性很大。”

聽到這個好消息,諸田不由得撫瞭撫胸口。

“這樣一來,問題就隻剩下中野渡行長嗎?”

“行長應該會同意的。”伊佐山的話裡,充滿著超乎尋常的自信,“這個案子要是失敗的話,我行證券部門的發展便會落後十年。這樣一來,中期經營計劃的實現也會變得艱難。行長可是一個善於把握時機的人呢。”

因此追加五百億投資這件事,行長應該會贊成的。

“至於對電腦雜技集團的授信判斷是否正確,現在來說也不是問題。”伊佐山斷言道,“隻要盡力促成這件事,以證券部門今後的收益為承諾。這樣一來,董事們也就沒有必要拘泥於眼前的授信判斷而做出有損未來利益的蠢事瞭。從銀行收益的經濟合理性來看,決議會通過也是必然的。另外,還有一件事。”

說到這兒,自顧自開始長篇大論的伊佐山,嘴角浮現出一抹邪惡的笑意:“董事會上,應該還會討論半澤的處置問題。”

“半澤部長嗎?”諸田吃驚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半澤那個人,要是再這麼放任他隨意胡鬧的話,不光是對我行,就算是對於證券公司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那種有可能損害組織利益的萌芽要趁早掐掉。我之前略有耳聞,好像是人事部已經開始著手研討這件事瞭。半澤不過是個普通的銀行職員,無論說得再怎麼來勁兒,也抵不過一紙調令。不用過多久,那傢夥就能體會到瞭。”

“這下子是弄假成真瞭啊。”諸田說道。就在前兩天,他剛剛將與半澤有關的虛假人事信息透露給三木。

雖然親眼見識到組織的可怕之處,但是諸田仍無法抑制內心蜂擁而出的幸災樂禍。“活該!”他一邊回想著半澤離開證券公司時那憤怒的眼神,一邊在心裡喃喃自語著。

最終,還是善於玩弄權力的人會勝利。此時此刻,諸田便是那個勝利者,而半澤則是他的手下敗將。

“所以,”伊佐山瞪大瞭眼睛,使勁盯著諸田說道,“不要再讓平山夫婦說出替換顧問這種蠢話瞭,知道瞭吧。”

玉置是一位渾身散發著溫和仁厚氣息的高個子紳士。這的確是一位非常值得信任的財務專業人員——彼此介紹過,相處瞭不過十來分鐘的光景,半澤便得出瞭如此確信的結論。

“真是諷刺啊,”聽完瞭玉置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瀨名說道,“在我們公司,主張多角化經營的董事辭職離開瞭,而在電腦雜技集團,卻是否定多角化經營的像玉置先生這樣的人離開瞭。”

瀨名皺起眉頭:“即便如此,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把股份賣給電腦雜技集團。如果方便的話,您能跟我說一下嗎,電腦雜技集團到底是如何從那兩個人手中拿到股份的?”

電腦雜技集團利用場外交易的那次突然襲擊,先發制人,必定是給瀨名留下瞭極其的深刻印象。

玉置稍作遲疑瞭一下,在正式回答之前,問瞭句:“你們真的不知道嗎?”他問的對象,直指半澤。

“怎麼一回事?”半澤問道,沒想到卻從玉置那裡聽到瞭意想不到的事情。

“為那兩個人和電腦雜技集團之間牽線搭橋的是東京中央銀行的野崎。”

仰著臉傾聽的森山瞬間睜大瞭眼睛。玉置繼續說道:“我聽說負責財務的清田和野崎在10月時一起作為講師參加過某個創業講座,因此為契機就認識瞭。之後,野崎對清田的經營計劃提出過一些建議,於是兩人間便產生瞭信任關系。”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瀨名皺起瞭鼻子。

“玉置先生,您是在什麼時候知道東京SPIRAL的收購計劃的呢?”半澤問道。

“記者見面會的三天前。”玉置面帶懊惱地嘆息道,“要是再早點兒知道就好瞭。”

“您會反對嗎?”半澤凝視著玉置的眼睛問道。

“當然會反對。”玉置回答道,“不過,我知道得太晚瞭。不過也不能這麼說,就算我在計劃開始的初期階段就已經知道瞭,平山夫婦應該也不會聽我的意見吧。電腦雜技集團就是那樣的公司,我不過是一個擺設而已。”

“在電腦雜技集團,財務部長的待遇應該相當不錯吧,您就這樣辭職啦?”

正因為自己親身經歷過找工作的艱苦,森山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玉置會因為這個原因而辭職。

“因為工作的質量,直接關系到我們人生的質量。”

玉置的回答,讓森山大吃瞭一驚。瀨名抬起頭:“的確如此啊。”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嘟囔瞭一句。

“我能跟你打聽一件事嗎?”半澤問道,“也許聽起來無關緊要,如果您方便的話還請告訴我。平山為什麼一開始會去找東京中央證券商量收購的事呢?”

“您很在意嗎?”玉置極其認真地問道。

“是的,因為怎麼都感覺不符合常理。”

半澤直直地看著玉置:“老實說,對於電腦雜技集團來說,我們公司並不是很重要的存在。他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呢?”

玉置沉默瞭片刻,說瞭句:“平山社長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會改變主意的人。”

“請恕我冒昧,平山之所以會向之前沒有合作過的證券公司委托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想肯定是有他的理由。請您朝這個方面考慮這事情。”

“他的理由?”半澤重復道,“是什麼呢?那個理由。”

“總而言之,這因為涉及內部信息,我無法直截瞭當地告訴你們。但是,可以給你們一點提示,當初,銀行的人跟社長提及顧問一事的時候,我覺得社長並不是很積極。我認為銀行跟你們證券公司的差異,實際上可以說就是彼此掌握的電腦雜技集團相關信息的差異。”

玉置的話裡,充滿瞭謎團。

“信息的差異?”半澤重復著,稍微思考過後,問道,“這麼說,是我們公司掌握瞭電腦雜技集團相關信息,而銀行卻沒有。是這樣的嗎?”

“不不,恰恰相反。”

玉置的回答出乎意料,而且有點意味深長。

森山表情嚴肅,陷入瞭沉思。

“您的意思是說關於此次收購案件,銀行掌握瞭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是這樣嗎?”森山問道。

而對此,玉置含糊其詞,隻是說瞭句:“差不多吧。真是抱歉,因為涉及內部信息,請恕我無法再透露更多,還請諒解。”

“什麼樣的內部信息呢?不用說得很具體,稍微給我們點提示也好。”森山不肯罷休,繼續刨根問底,“那個信息肯定很重要吧。”

玉置稍微猶豫瞭一會兒,最終嘆瞭口氣說道:“那麼,我就簡單提示一點。”

“銀行應該掌握瞭電腦雜技集團子公司的一些信息,但是——”說到關鍵處,玉置稍微停頓瞭片刻,看著森山說道,“東京中央銀行還沒有充分利用那個信息。”

“子公司?”

半澤註意到森山的表情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 * *

森山象征性地敲瞭敲門就推門走瞭進來,這時已經過瞭午夜零點。

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埋頭處理瞭多少文件瞭,半澤用手指一邊揉著疲憊的雙眼,一邊抬起頭。肩膀酸疼,脖頸也仿佛僵住瞭一般,傳來一陣陣刺痛。

狹窄的辦公桌被散落的文件堆滿瞭,這對於平常總是把桌子收拾得像飛機跑道一樣整潔的半澤來說,還真是非常罕見的光景。

“怎麼樣瞭?”半澤一邊轉著肩膀,一邊呻吟似的問道。

森山將一份文件遞到瞭半澤面前。

“終於找到瞭。”

半澤將文件拿到手裡之後,問“這是什麼啊?”因為文件左上角寫著“東京中央銀行公啟”,而右上邊用紅色字體寫著“對外保密”。

“這是以前從電腦雜技集團的三杉那裡拿到的。”森山答道,“當時我聽說他們成立瞭一個子公司,就問他能不能給我一些相關資料,他就悄悄地復印瞭一份給我。因此,當聽到玉置說的話,我才恍然大悟。但是,這個文件跟本案有沒有關系我就不清楚瞭。”

看來找到這份文件可是花費瞭他不少力氣,都快入冬瞭,森山的額頭上卻淌著汗珠。他肯定是在保管舊資料的文件庫裡奮鬥瞭好一陣子。

這份資料顯示,子公司是在兩年前設立的。這是一傢叫“電腦電氣設備”的承包公司內部網絡構建等周邊業務的公司。

“他們這也是循例進軍新領域瞭?”

對於電腦雜技集團來說,這不是什麼稀奇事。

從企業網絡構建業務成長起來並實現上市的電腦雜技集團,是專攻一個領域發展壯大的企業典型。但是公司上市之後,便開始介入各種領域,成立瞭各種子公司。“電腦電氣設備”應該就是其中的一傢。

“這傢公司有什麼問題嗎?”半澤提出疑問。

森山回答道:“難道你不認為這傢公司跟其他公司相比,規模要格外大嗎?”

“這個公司,是電腦雜技集團購買瞭其他公司的經營權而成立的,連員工都照舊雇傭。”

森山翻到文件中的某一頁,將上面記載著的原公司名字指給半澤看。

GENERAL電腦電氣設備。以GENERAL產業為中心,是GENERAL集團的一員——文件中還有這樣的附加說明。

“GENERAL電腦電氣設備?”

半澤瞥瞭一眼,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知道這傢公司嗎?”森山問道。

“之前我在銀行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個與GENERAL產業相關的企劃案,雖然我不是直接負責人,但據我瞭解,當時GENERAL產業因業績不景氣,正在為瞭縮減成本而努力實現事業集約化。”

“正因如此,GENERAL產業才將子公司整個兒賣給瞭電腦雜技集團嗎?”

“GENERAL產業跟電腦雜技集團之間存在業務往來嗎?”

半澤問完,森山便將電腦雜技集團主要客戶的清單打開,展示給他看。

“有的,電腦雜技集團對GENERAL產業的銷售額,在去年一年間就有七十億日元,可以說是他們的大客戶啊。”

從電腦雜技集團的資料看來,電氣設備的成立費用大約是三百億日元。

“這三百億裡面,應該有二十億是屬於營業轉讓的商譽。”聽完森山的解說,半澤微微側瞭側頭,說道:“為什麼要搞得這麼麻煩呢?”

“麻煩嗎?”

“單純去收購不就好瞭。和先成立公司,再進行營業轉讓相比,你不認為那樣做才更簡單嗎?”

半澤雖然是在問森山,感覺他更是在問自己。

“會不會是因為盡職調查很麻煩啊。要是成立新公司的話,就沒必要擔心隱形債務瞭。”

“原來如此,也有可能啊。”半澤說道。

森山所說的盡職調查,即Due diligence,也就是企業收購前所進行的徹底調查,需要一定的成本和時間。而且成立新公司的話,就不用擔心存在連帶擔保債務等沒有在財務報表中體現出來的債務。

“還會有其他原因嗎?”森山問道。

半澤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說道:“會不會是他們想要向外界隱瞞收購瞭GENERAL產業旗下子公司這件事呢?”

森山盯著半澤,一邊回味著半澤所說這句話的深意,一邊繼續問道:“為什麼這麼說呢?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嗎?”

“我瞭解GENERAL電氣設備,”半澤回答道,“它的銷售額最多也就是一百五十億日元左右,資產價值應該也不超過一百幾十億日元,根本不值三百億日元。”

森山無聲地瞪大瞭雙眼。

“玉置所說的子公司的事情,恐怕就是指這傢電腦電氣設備。”

半澤做出自己的判斷。這裡邊,必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幾天到處奔波疏通關系,辛苦你瞭,伊佐山。這樣一來,董事會這一關我們肯定能順利度過。”

即將召開董事會的兩天前的晚上,三笠邀請伊佐山一起吃飯。

“謝謝。”

雖然臉上的疲憊之色難以掩飾,但伊佐山的笑意中還是透露出些許安心。因為他也感覺到至今所做的各種準備工作都顯出成效瞭。

“通過這次的案子,我感覺證券部門地位下降這一危機感實在是非常強烈啊。”伊佐山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想,“我不希望因為拘泥於授信判斷而做出損害銀行整體利益的錯誤判斷,董事們也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吧。正義肯定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隻要表決時能得到過半數的支持,我們就可以安心瞭。當然支持我們的人也是越多越好,這樣在討論的時候也會朝著有利於我們的方向進行。”

三笠一臉滿足地說道。想象著董事會表決時的場景,他的眼睛也不禁愉快地瞇瞭起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圍流淌的靜謐氛圍,仿佛在訴說他們志在必得的決心。

“感覺誰會持反對意見呢?”

“最麻煩的可能就是內藤瞭。”伊佐山回答道,一想起跟內藤交談時的情景,他便禁不住皺起瞭眉頭。

那個時候,內藤態度冷淡,任你費盡口舌,說得天花亂墜,他就是穩如磐石,無動於衷。越是拼命想要籠絡他,就越會感覺自己很淒慘。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伊佐山便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這個人可是相當善於爭辯啊,但是總歸他在人數上不占優勢。”

“不過,今後手續上可不能出一丁點兒紕漏,拜托你瞭。”伊佐山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我明白瞭。”

後天就要進行董事會裁決。如果一口氣提高收購價格的話,在期限內達到收購股票目標是非常有可能的。

可謂勝券在握。

對此已充分確信的伊佐山,瞬間感覺自己精力充沛、精神百倍。

而這種心情也在伊佐山大腦內引發瞭化學反應,化成對東京中央證券,哦不,是對於半澤的一種扭曲的優越感。

伊佐山冷笑連連,而三笠則像是看懂瞭他內心所想一樣,繼續說道:“關於證券公司那邊的人事問題,人事部正在調整,半澤可能會被再次外調。”

“再次外調的話,會調到哪裡呢?”

對伊佐山的提問,三笠隻是說瞭一個跟銀行沒有關系,聽都沒聽過的公司名字。

“是個沒上市的公司嗎?”

“就是個三百人左右的小公司。半澤幾乎是定下來瞭要過去當財務部長。這可是個很有前途的公司啊。”

最後的一句話充滿諷刺意味,兩個人相視而笑。

“那個半澤可是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啊。隻不過這一次他有點兒太過得意忘形瞭。”

“最近發生瞭很多事,承蒙您的鼎力支持,真是太感謝瞭,副行長。”伊佐山一邊說著一邊鄭重其事地低頭致意,“電腦雜技集團收購東京SPIRAL這件事,到目前為止總算是步入正軌瞭。”

“今天叫你來可不是專程聽你說感謝的啊。”三笠爽朗地說道,“能促成這個案子本來就是你的本事。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就算是中間會經歷很多挫折,最終還是會走向它命定的歸宿。而我隻不過是讓中間經歷的那段時間多少縮短瞭一些而已。”

“您說得太好瞭。”

伊佐山又重新添酒,敬瞭三笠一杯。

“阿雅,真是太謝謝你啦。”

瀨名鄭重地向森山致以謝意,這是他們去的第二傢酒吧。先是森山邀請他:“一起去吃個飯吧。”於是兩人便去瞭元麻佈的一傢意大利餐廳,隨後又到瞭這傢位於飯倉片町、瀨名經常去的一傢酒吧。

“謝什麼啊!還沒有結束呢啊。”

“我知道,我隻是對迄今為止你為我所做的,表示感謝。”

第一傢店禁煙,看來他是忍得夠嗆瞭,此刻瀨名像是要把前面落下的份都抽回來似的,不停地吸著,從側面看上去,他的臉上洋溢企業掌權者特有的精悍。

由於是一周的剛開始,櫃臺邊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瀨名和森山在這種異常冷清的氣氛中,握著酒杯。

“這可是現代侵略戰爭啊。”瀨名看著櫃臺正面擺得滿滿的酒瓶,補充道,“而且還是合法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動的侵略戰爭。或者也可以說是在名為證券市場的現代羅馬競技場中進行的拳擊比賽。這可是真刀實槍的比賽啊,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才罷休。”

“我可不希望你輸。”森山低聲說道。聽到這兒,瀨名靜靜地偏轉瞭一下頭,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如今已經成為自己生意夥伴的這個人。

“我才不會輸呢。”

“我說的話可是有其他意思。”

本來正在盯著酒杯說話的瀨名聽到森山這句話後,轉臉看著他。

“其他的意思?”

“我們這一代一直都是被虐待的。在我周圍,直到現在還有在做自由職業者的大學同學,我們整天總是被一些不合道理的事情逼迫著,我一直都在想,什麼時候一定要反擊回去。”

瀨名沉默瞭。

他端起酒杯,喝瞭一口,然後再次將視線凝聚在面前的酒瓶上,靜靜地思考著什麼。

“原來如此啊。但是我的想法跟你稍微有點兒不同。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既有勝者也有敗者,把自己現在的境遇歸咎於這個時代,其結果毫無意義。但是,我所說的勝者,並非指成為大公司員工的那些人,而是對自己的工作懷有自豪感的人。”

森山沉默著,腦子裡反復地回味著瀨名的話。

“不管是多麼小的公司,或者哪怕隻是個個體營業者,我認為是否對自己的工作懷有自豪感才是最重要的。說到底,能為喜歡的工作而努力而充滿自豪感,我認為我很幸福。”

“我又是怎樣的呢?”森山捫心自問。

就在不久之前,森山心中所想的,還是身為失敗者的卑躬屈膝的窘態。就職東京中央債券已經將近八年瞭,但自己還深深地陷在剛剛大學畢業時連續面試幾十傢公司名落孫山後的痛苦經歷中。他感覺自己就是一直帶著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挫折感跟精神性的消化不良,在不溫不火地工作著。

“該說感謝的應該是我啊。”森山說道,“你能給我這次工作的機會,真是太謝謝瞭。事到如今再說這種話雖說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我還是想說能讓我做這麼充實的工作,我感覺很幸福。我為瞭這份工作,已經賭上瞭一切,可以說我是帶著自豪感工作的。真的是從心底裡感到很開心。”

瀨名輕輕地舉起手中的杯子,森山也學他舉起瞭杯子,心裡充滿瞭幹勁和喜悅。馬上就要迎來最終決戰瞭,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激動起來。

* * *

門被敲響之後,秘書走瞭進來。

“部長,東京中央證券的半澤先生來訪。”

此時,東京中央銀行的內藤正在辦公室裡批閱文件。

“半澤?”

他沒有事前預約。墻上的時鐘顯示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讓他進來。”

內藤剛說完,秘書轉身出去瞭。隨後這個原來是自己部下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進辦公室。

“好久不見。”

“你的工作作風還真是誇張啊。”對著行禮的半澤,內藤一邊挖苦著,一邊示意他坐在沙發上。

“其實呢,我是聽說明天會召開董事會。”

正準備坐在扶手椅上的內藤聽到這,一瞬間不由得停瞭一下。

“你知道得還挺清楚。”

說完,內藤一如既往地,有點散漫地坐在椅子上,蹺起瞭二郎腿。他們一直是知心好友,彼此也沒有什麼拘束的。

“順便提一句,你的人事調動估計也是董事會的一個議題。你是為這而來的嗎?”內藤揣度著半澤的來意。

“不,不是。”內藤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一句直截瞭當的回答,“是關於向電腦雜技集團追加投資的事情。”

“你是來拉關系的嗎?”內藤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要是想讓我在董事會提出反對意見的話,那就沒必要單獨找我,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但是,據我瞭解,貌似董事會過半數都會同意追加投資。就算我一個人再怎麼努力,估計也撼動不瞭他們的決定。”

內藤窺視著突然造訪的半澤的臉,想要猜測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要是追加投資的提案通過的話,收購也許就會成功。那麼,身為東京SPIRAL顧問的你,為此事煩惱的話也是理所當然。”

“不,該煩惱的不是我,而是貴行。”

聽到這意想不到的回答,內藤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半澤,“剛才,我本來是想找伊佐山談談的,但是他不願意聽,把我趕瞭出來。”

“所以,你就跑到我這找碴兒吵架來瞭嗎,半澤?”內藤有些吃驚。

“怎麼可能呢,我隻不過是想來說明為什麼貴行會有麻煩。”

半澤說著,便將帶來的資料一股腦兒攤開在桌子上,開始娓娓道來。

《半澤直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