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不懂我的深情

狠心把長發剪掉的那個寒冷的冬夜,她認識瞭他,後來的故事並未如她所願。直到另一個孤零零的冬夜,當她再一次把長發剪短,竟又遇到他,他曾是她深深愛著終歸要黯然放下的人,事隔多年,他就站在她面前,浮生若夢,溫暖如舊,咫尺相看的兩個人,共飲一瓢重逢的蒼涼與苦澀。這再遇,沒有眼淚,沒有怨恨,隻有彼此眼裡復雜的微笑。他那微笑的愧疚的眼睛,重又給瞭她希望,她在心裡跟自己說,這一次,也許是會幸福的。

情路上,我們曾經多少次跟自己說:“這一次,也許是會幸福的。”後來真的幸福瞭嗎?在追尋幸福的路上顛沛流離,最後是否抵達那一方樂土?與所愛的人看花開花落,人間白頭,終究是幻夢一場還是終會如願?原書名《荷包裡的單人床》是小說女主人公蘇盈的一個夢境,她夢見自己從荷包裡拉出來一張單人床,解夢書說,這個夢象征對結婚的渴望。夢醒瞭,現實卻讓她心碎。

幸福有那麼艱難嗎?從憧憬幸福到終於抓住瞭幸福,從渴望溫暖到終於找到一個給你溫暖的人,這條路到底有多遠?每個人都在追尋身邊的一份幸福,卻往往要走過千山萬水的路。蘇盈為瞭秦雲生毅然離開那個她愛瞭八年的男人,一個背叛愛情的女人,卻也苦苦相信愛情,這是多大的矛盾?她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去追逐一段沒有承諾的愛,從一種安穩的生活奔向另一種未知的生活,如同賭博,義無反顧,仿佛沒有別的去路,可她如此鐘情的男人,心裡卻住著一個死去的女人。

那個人死瞭,卻留在他心裡;她鮮活地挨在他身邊,竟未能留在他心中。她義無反顧的這場賭註從一開始就輸瞭,可她不認輸。死亡是霸道的,愛情也同樣霸道。她以為隻有活著的人能愛,也隻有活著的人能夠給他擁抱和溫暖。她以為她能用愛感動他,可是,這份深情由始至終隻是感動瞭她自己。終於她明白,所有的癡心,都是孤單的。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你不懂我的深情。當你不懂,咫尺就是天涯。

她的心掏空瞭,已經山窮水盡,再無餘力去愛他。山窮水盡的一顆心,與人間白頭的幻想之間,畢竟太遙遠。既然不能留在他心裡,既然不幸福,她隻好退出。

她退出瞭,她的心卻不願意。她從未忘記他。離開瞭,她才看得清楚,她漸漸明白,秦雲生不是不愛她,而是放不下那個早逝的可憐的女孩,他不肯承認在她淒涼的告別以後他還能愛上別的人。

每個人不都會死去嗎?月有陰晴圓缺,但是死瞭的月亮會復活,死瞭的人卻不能復生。牽手走過漫長日子,衣衫都老瞭,終於看出人世間所有的相守、所有的白頭偕老,都有一種感傷。浮世之愛,如夢如幻,如空中之花,可是,空裡有過你和我的愛。遠近、苦樂、去留、聚散······這一生,留在心中的也留瞭在身邊,就是幸福。

冬夜的再遇,蒼涼瞭人世,卻也溫暖瞭那段酸澀的回憶,當初的賭註還是對的。她曾經愛一個男人愛到山窮水盡的那顆心重又復活瞭。看出瞭生死、苦樂、無常、聚散,那就用這份悲心,勇敢去愛一次。這一次,也許是會幸福的。

當你懂瞭我的深情,唯一的天涯就是我和你一起尋覓的那一方樂土,在那裡,我們忘記時間,忘記歲月,忘記此生此世終須一別唯時間亙古永存;在那裡,看花開花落,我們含笑老在彼此身上。

張小嫻

二O一四年初秋

《最遙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