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也不想你為難

“當真。”魏文帝滿眼唏噓:“滿朝文武,少有人敢跟朕說這麼多,所以朕偏聽偏信,著瞭小人的道……朕也曾滿腔熱血,想將魏國治理得國泰民安,朕也不想看著魏國一步步沒落……沉璧,朕聽你的,都聽你的,隻要還有轉圜的餘地,隻要魏國能順利度過這危機,朕什麼都可以做。”

一意孤行瞭十幾年的皇帝,今日好像才突然明白自己錯在哪裡,目光真誠地朝自己的兒子悔過,雙眼期盼地看著他:“你來安排吧,包括與吳國的合約,朕都交給你。”

心裡突然就有些輕松,殷戈止看著自己的父皇,道:“您能這樣想,兒臣死而無憾。”

“你怎麼能死呢!”起身繞過桌子走到下頭來,魏文帝淚眼婆娑地拍瞭拍他的肩膀:“父皇的江山,玦兒可扛不起啊!還得落在你的肩上。”

一聽這話,殷戈止有些意外地看瞭皇帝一眼,卻見他神色疲憊,看起來蒼老又可憐。

“玦兒沒什麼大出息,朕立他為太子,不過是為瞭穩定臣心。你回來瞭,這太子之位本就該你來坐,等祭祖大典一過,朕就廢太子,改立你。”認真地看著他,魏文帝道:“你做好準備。”

對於太子這個位置,殷戈止沒什麼搶奪的欲望,可魏文帝若當真要給他,他也能接得住。於是點瞭點頭,行瞭禮就告退瞭。

他一走,禦書房裡伺候的太監就傳瞭話去中宮。石皇後一聽,當即大發雷霆,砸瞭能砸的所有東西,將自己鎖在宮裡瞭一整天。

這些事殷戈止是懶得知道的,得瞭皇帝的首肯,他便先去與奉常敲定瞭祭祖流程,再去驛站與兩個徒兒好生說瞭一會兒話。

徐懷祖和安世沖不能在澧都耽誤太久,畢竟誰都不清楚戰火會在什麼時候燃起來,所以聽見這樣的好消息,兩個徒兒是分外高興的,起草瞭合約,蓋上印章,先讓快馬傳回吳國去報信。

眼瞧著事情都妥當瞭,殷戈止便回瞭孝親王府。

風月戴著頭盔穿著護城兵的鎧甲從外頭回來,正好跟他在門口撞上。

“你去哪兒瞭?”看瞭看她這德性,殷戈止嫌棄不已。

抹瞭一把臉上的胡須,風月笑嘻嘻地道:“佛曰:不可說。”

這兩天她一直跟著廉恒四處亂晃,終於是在各處混熟瞭,今日陳衛尉已經問廉統領要瞭她,打算讓她去祭祖大典上護衛皇室周全。——這事兒要是告訴瞭殷戈止,她還去得成麼?肯定會將她鎖起來的,想都不用想!

其餘的人都已經佈置好瞭,會有皇帝的貼身護衛跟她換位置,屆時魏文帝祭祖,她便會在離魏文帝最近的地方。

雖然她手上已經沒瞭捏長刀長劍的力氣,也沒瞭內功可用,可要對付同樣不會武功並且年邁的皇帝,又有旁邊的人作掩護的話,得手的機會非常之大。

這算是最後一搏瞭吧。

朝殷戈止露出個燦爛的笑意,風月扭頭就想往門裡走。

“等會。”殷戈止喊住她:“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

伸手拉過她的手腕,殷戈止帶著人就進瞭主院,將觀止和

靈殊統統關在外頭,然後一臉嚴肅地盯著她問:“想不想去祭祖大典?”

瞳孔微縮,風月有點心虛,卻不敢移開眼睛,眨眼看這人半晌,心想不會那麼倒黴吧,剛剛佈置好的東西,就被這位爺發現瞭?

見她不說話,殷戈止便沉著臉繼續道:“我已經說服瞭父皇,在祭祖大典上昭罪於天下,向關傢認錯。你若是願意去聽他道歉,我便給你安排一個周全的位置。”

心口一松,接著又是一沉,風月歪瞭歪腦袋:“道歉?”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律法做什麼?

看著她的神色也知她不願意,殷戈止垂眸,淡淡地道:“罷瞭。”

“等等。”眼珠子轉瞭一圈,風月笑瞇瞇地拉住他:“咱們皇帝陛下的道歉,那可是很難聽到的,既然王爺相邀,那奴傢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你想去?”

“自然想。”撒嬌似的搖瞭搖他的手臂,風月拋著媚眼道:“還請王爺一定給奴傢準備個安全的地方,免得有人看奴傢不順眼,讓奴傢把小命給交代在瞭那兒。”

“不會。”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沉聲道:“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那奴傢便放心瞭。”點點頭,風月道:“這就去準備。”

說罷,扭頭就跑。

看著她的背影,殷戈止微微松瞭口氣。肯去就是好事,總比在暗地裡想著怎麼行刺來得好。

一場秋雨一場涼,夏日一去百花黃。澧都入秋瞭,人們紛紛加著衣裳,感嘆著這個秋天真是冷啊。

風月坐在屋簷下,捧著一杯熱茶看著外頭。

“四年瞭。”算瞭算日子,她低笑:“今日是關傢滿門的忌日。”

尹衍忠等人聽著,心裡都不由地一陣悲戚。靈殊蹦蹦跳跳地拿瞭披風出來給風月裹上,眨巴著眼問:“什麼是忌日呀?”

“忌日,就是一年前某些人與世長辭的日子,你很記掛他們,所以每年的這一天,你都會想起來,給他們上香、燒紙,懷念他們。”眼神分外慈祥,風月將靈殊拉到自己旁邊坐著,道:“還記得主子跟你說過的關鳶容麼?每年主子都會給你說她的故事。”

“記得。”靈殊點頭:“您說您與她一塊兒長大的,還說她是個很好的人。”

“嗯,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點點頭,風月摟瞭靈殊的腦袋擱在自己肩上,輕輕拍著她道:“你要是見過她呀,一定會很喜歡她的,他很溫柔,也很善良。”

“那她去哪兒瞭?”靈殊好奇地問:“咱們都到魏國瞭,也沒有看見她呀。”

拍著她的手頓瞭頓,風月笑瞭笑,低頭看著她沒有回答,卻是岔開話道:“等這邊的事情忙完瞭,秋夫人就會帶你去興和村,那是你出生的村子。”

有些恍然地點頭,靈殊垂瞭眼睛,低聲道:“原來主子當初贖奴婢出去,是因為認識奴婢……連奴婢在哪兒出生都知道。”

“你傢主子無所不能的。”笑著掐瞭掐她水靈靈的小臉蛋,風月道:“乖瞭,先去吃點心吧,我還有話要同其他人說。”

“好。”

也沒多問,靈殊站起來,蹦蹦跳跳地跑走瞭。

“都已經安排妥當瞭。”言清站在一旁,說的話挺輕松,臉上的神色卻是萬分凝重:“此舉兇險萬分,誰也不敢保證會出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小心。”

笑瞭笑,風月道:“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失手的。”

她手筋都沒瞭,一身武功盡廢,卻要去刺殺皇帝,誰能放心得下?秋夫人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要不然換我們去吧,好歹有點功夫,不至於一失手就萬劫不復。”

“你們與皇帝,沒有死仇。”捏瞭捏手裡的匕首,風月笑道:“隻有我有,也隻有我需要去殺他。你們何必呢?”

要是不能親手手刃那狗皇帝,她活到現在的意義是什麼?

眾人唏噓,皆不敢再勸,風月收瞭匕首,深吸一口氣。

秋風微起,枯葉和泥土的味道和著濕潤的風撲瞭人滿臉,叫人心頭壓抑,卻又覺得有些爽快。

院子外頭響起腳步聲,眾人都收斂瞭神色,風月側頭,就見殷戈止穿著繡暗龍紋的銀白袍子,翩翩而來。

“你準備好瞭?”走到她面前,他停瞭步子,低頭盯著她問。

仰頭一笑,風月伸手抓過旁邊鮮紅的裙子,遞在他面前:“準備好瞭,看看,這一套是不是很適合我?”

掃一眼這向來為她所愛的紅色,殷戈止微微頷首:“嗯,既然如此,明日祭祖,我讓觀止來接你,你在北宣門外等著。”

“好。”風月應瞭,笑得燦爛極瞭。

伸手想碰碰她這笑意,卻中途一頓,殷戈止抬眼,輕輕地掃瞭掃四周礙事的人。

下一瞬,一眾鐵血的男兒和不讓須眉的女子都消失得幹幹凈凈。風卷庭院,就剩下瞭他和面前這個人。

“緊張嗎?”在她旁邊坐下,殷戈止面無表情地問瞭一句。

風月點頭:“一想到皇帝會道歉,奴傢就緊張得手抖呢!您摸摸?”

嫌棄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還是伸手,輕輕握著她冰冷發顫的手:“有我在,沒事的。”

“您當真與皇帝陛下談妥瞭?”風月忍不住又問一遍。

殷戈止點頭:“他最近身體不太好,人近黃昏,總會比以前寬容些。”

“那就好,吳國那邊也能交差瞭。”

“嗯,世沖已經先帶瞭一部分人回去復命,懷祖還留在這兒,等著帶魏國的國禮回去。”

“合約已經簽瞭?”

“簽瞭。”殷戈止道:“我說過不會讓他們為難。”

雖然幫著他撒瞭點謊,但結果達到瞭就是好事。

“嗯。”抬頭繼續看天,風月喃喃道:“我也不想讓你為難。”

微微挑眉,殷戈止側頭:“你什麼時候也會關心我瞭?”

翻瞭個白眼,風月捏瞭捏他的手:“受王爺恩惠頗多,要是還不識好歹,豈不是過分瞭?”

反手將她的手扣得死緊,殷戈止勾瞭勾唇,語氣依舊甚為嚴肅:“你能這樣想,本王很開心。”

心裡抽瞭抽,風月別開頭,悶聲道:“你開心就好。”

《風月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