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我本琉璃 第一章 逃

風和日麗的天氣,暖風習習,花香撲鼻,最適合喝點小酒,吃點小菜,再睡一小覺——這才叫人生,這才叫活著。但很可惜,這種純人間的享受在天界是沒有的。

騰蛇睡瞭一覺起來,懵懵懂懂,抓起案上的酒水一口喝下——“呸,真難喝。”他隨手把杯子丟到窗戶外,誰知它又自己飛瞭回來,輕輕落在案上。應龍陰惻惻的聲音跟著響起:“白帝是讓你在這裡反省,可不是讓你嫌這個挑那個的。”

騰蛇裝作沒聽見,又撈起一塊看相十足精美的糕點,塞嘴裡嚼兩口——“靠,難吃死瞭,一點味道也沒有,和泥巴一樣。”

應龍輕飄飄走過來,坐在他對面,皺眉無奈道:“你就是貪戀口腹欲,才會犯瞭錯,被那些罪人抓住把柄來要挾。你又不是人,要靠食物來填飽肚子才能活下去。”

騰蛇不屑一顧:“就因為不靠這個活下去才要求更高,不然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很顯然,他壓根就沒反省過,擺明瞭是來這裡過米蟲日子的。

“天界的東西就隻有這樣瞭,要享受,就去人間。不過你眼下被軟禁,起碼也要三百年之後才能再出去。這段時間就好好收心,省得白帝總為你操心。”

騰蛇斜斜勾起嘴角,很可惡地笑道:“嫉妒瞭不是?白帝老兒待你難道不好?”

應龍正色道:“你嘴巴放幹凈點,真是下界沒多久,就沾染上那些惡俗之人的臭氣,拿我開玩笑也罷瞭,白帝是能拿來亂說的嗎?”

他見騰蛇不說話,於是自己也不說瞭。

仔細打量他,會發現他變瞭很多。靈獸和契主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靈獸的職責就是守在契主身邊保護他直到契約結束。超過契主允許的期限還不回去,靈獸的力量便會被大幅削弱,這是神仙也沒辦法插手的事情。

騰蛇眼下就屬於仙力幾乎為空的狀態,一頭燦爛的銀發也變瞭顏色,夾雜暗紅,看上去很是古怪。

應龍忍不住又道:“你眼下就剩一張嘴能抱怨抱怨瞭。”

騰蛇看他的眼神像個惡巴巴的小孩兒,蠻不講理,理直氣壯,天不怕地不怕,一付“我就這樣你奈我何”的流氓氣質。

有時候,真想把他這張令人討厭的臉踩在腳底下。應龍吸瞭一口氣,冷冷笑道:“不如我來告訴你個好消息,聽說你的契主正朝昆侖山那邊趕,還帶著那個無法無天的無支祁。這回是真要逆天謀反瞭呢!天帝聽說瞭這消息,你可以猜猜他的反應如何。青龍朱雀已經被派過去鎮守天梯瞭,我聽到的消息是——格殺勿論。”

“哦。”騰蛇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的冷淡,“殺就殺,和老子有什麼關系?她死瞭正好,老子也不用發愁契約的事情瞭。”

應龍起身走出去,聲音和他的動作一樣輕飄飄:“你能說出這樣大義凜然的話,白帝聽瞭一定欣慰。隻盼你別口是心非。”

他走瞭很久之後,騰蛇才微微一動,換瞭個姿勢躺在椅子上。

青龍和朱雀頂個屁用,派去不過是送死。事到如今,他隻奇怪一件事,為什麼天帝會任由無支祁從陰間跑出來,而毫不作為,這實在不符合天庭一貫的作風,更何況他連不周山都打破瞭,按照神荼鬱壘的脾氣,和他拼命死瞭也不會畏懼,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呢?

奇怪,太奇怪瞭。搞不懂天帝老兒心裡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他那會自己乖乖跑回來,是以為事情沒那麼嚴重,他在天界也算有點面子,白帝又寵他,隻要說清璇璣根本沒打算謀反就行瞭,誰知他這個說客不但沒當成功,反而被勒令回歸天界,否則格殺勿論。他隻得乖乖回來,跟著就被軟禁。

難不成他們是真打算把璇璣和無支祁給殺瞭?這可怎麼辦,他和無支祁還有架沒打呢!何況……他一點也不想他們莫名其妙去死,一點也不想!

他有些坐不住,突然又覺得不對勁。應龍好好的來告訴他這個幹嘛?那種篤定的樣子,分明是不把戰神與無支祁的組合放在眼裡。這兩個人都是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隨便挑哪個都會讓天界吃上一頓排頭,他們怎麼能這麼篤定?

騰蛇越發坐不住瞭,他這人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會抓狂,抓狂之後就會亂想解決辦法,想瞭半天,突然決定逃跑,先找到璇璣恢復仙力再說。

如果被白帝發現……那他再耍賴好瞭!白帝疼他,肯定不會舍得罰他。何況神獸沒有仙力,他在天界還怎麼混?以後豈不是要被人笑死。

騰蛇偷偷溜出瞭軟禁他的小宮殿,專挑小路走,生怕被那些蝦兵蟹將看見。他如今連個小兵都打不過瞭,雙方相遇,吃虧的是他。

一直走到後門那裡,忽聽前面有說話聲,騰蛇趕緊躲在樹後面,拉長瞭耳朵聽。

說話聲音聽起來像朱雀的,一貫的憨厚愚蠢:“昆侖山是何等神聖的地方,豈能容他們亂闖,你的提議我無法接受。”

騰蛇撥開樹葉子,仔細打量,卻見後門那裡站著兩個人,一個盔甲錚錚,一個矮小纖瘦,正是青龍和朱雀。他見到這兩人就有氣,白帝雖然寵他,但就是不給他下界玩,每次什麼任務都派朱雀去,說他穩重。啊呸,他那個也叫穩重嗎?那根本叫蠢驢!

至於青龍他根本是提都不屑提,這女人本來在天界就是人嫌狗憎的東西,常年不換衣服不洗澡,一身都是臭烘烘的,還特別喜歡貼近瞭和人說話,那賊眉鼠眼的樣子,若不看她是個女的,隻怕也不知被揍瞭多少遍。最關鍵是她特喜歡玩陰的,比如打打小報告,背後說點壞話,偷襲之類的,找她準沒錯。

找這兩個人去守天梯,虧天帝想的出來。

青龍嘎嘎笑瞭兩聲,她的聲音冷若冰霜,又粗又啞,竟有幾分老鴰子的味道:“守株待兔是蠢驢才會做的事情。你怎麼能認定他們一定會從那條路走?”

罵得好!騰蛇暗暗稱贊。

朱雀沉聲道:“天帝如何吩咐,你我便如何去做,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出瞭事情,誰來擔當?”

青龍呵呵笑瞭起來:“所以說你是死腦筋,難怪上面都不喜歡你。你就死守在那邊,乖乖聽天帝的話吧,到時候被他們從別的路上到天界,我看你還敢說擔當的問題。”

朱雀倒被她說動瞭,愣在那裡不知所措。青龍又笑道:“你的死腦筋,多少年瞭也不知變通。聽聽我的策略吧……如此這般……”

她的聲音突然小瞭下去,騰蛇一個字也聽不到,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湊到跟前去聽。誰知她突然冷笑道:“就帶上這廢物,不信他們不上鉤!”說罷忽然轉頭,目光如電,一下子就攫住瞭躲在樹後的騰蛇。

他大吃一驚,想要逃,奈何現在半點仙力也沒有,能往哪裡逃?這一猶豫,便覺她在身後拖瞭老長的青色袖子“嘩”地一下甩過來,身上一緊,竟是被她捆住瞭。袖子上傳來一股酸臭,騰蛇破口大罵:“臭婆娘!你他媽要把老子熏死瞭!再也沒見過你這種女人,比蚯蚓還臟!”

青龍壓根不理會他的叫罵,輕輕一扯,他就狠狠跌瞭個狗吃屎,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騰蛇?”朱雀驚訝瞭,責怪地看瞭一眼青龍,趕緊蹲下給他解開那又長又臭的袖子。奈何她的衣服從來也沒洗過,都是她身上的鱗片幻化出來的,不單惡臭,還堅韌厚實,像放在油裡泡瞭幾千年,手解不開,刀也割不斷,倒忙的朱雀一頭汗。

“青龍!放開他!”朱雀皺起瞭眉頭。

青龍嘎嘎笑道:“怎麼能放開,他是我們捉住那幾個忤逆的關鍵呢!你不會是打算放過那些人吧?”

朱雀猶豫瞭一下,道:“騰蛇與你我同輩……這樣,不好。”

“沒什麼好不好的。”她居然還拋瞭個媚眼,兩人隻覺雞皮疙瘩從腳底竄上頭頂,騰蛇的臉都綠瞭。“為瞭捉住要犯,必要時應當用些手段。何況這小子本來就因為和那些犯人有染,現在早已不是昔日風光的神獸騰蛇,便是白帝,也不能說什麼!”

“聽你鬼扯!臭婆娘!你等著,老子遲早把你燒成龍肉幹……”還沒喊完,隻覺惡臭撲面而來,她的袖子直接纏住瞭他半張臉,騰蛇再也憋不住,白眼一翻——被臭暈過去瞭。

“白帝寵他,若知道你這般大膽,他必定會生氣。”朱雀還在苦口婆心。

青龍哼哼一笑:“這事除瞭你知我知他知,還有誰知?到時候一口咬死瞭是他自己逃出來,試圖和謀反的犯人會合,白帝縱然再寵他,也不敢和天帝作對吧?”

朱雀隻覺腦子亂成一鍋漿糊,好像她說得都很有道理,但怎麼總覺著哪裡不對。眼看她將騰蛇拖在地上走遠,他隻得跟上去,被迫和她成為迫害騰蛇的同夥。

《琉璃美人煞(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