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枚骨雕1

休息瞭一夜之後,大傢的精神好瞭許多。考慮到雪嚴君的這座宅院或許會引起虎翼司的註意,眾人躲到瞭風天逸的臨時避難居所。一陣大風吹散瞭昨夜遮蔽在夜空中的濃雲,此刻的天空城萬裡無雲,一派秋高氣爽。

“是不是因為這裡離天更近?”蕭輕盈說,“總覺得這裡天更藍更亮,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

“不是離天更近,而是我們就在天上,”湯崧說,“其實剛剛搬到天空城來居住的時候,我總是很不適應。雖然腳下的地面是堅實平穩的,和在寧州的地面上行走並無任何分別,但我還是總有一種錯覺,覺得腳下是虛浮的、沒有根基的,仿佛隨時都可能一腳踏空,從雲端裡跌下去,一直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我到現在也都還有這樣的錯覺,”風天逸說,“所以我不喜歡在這裡常住。在地面上踩著,心裡踏實一些。”

“這裡的確不適合你,你這樣的大老板,居然也會享受到殺人嫌疑犯的待遇,”洛夜行說,“你想明白瞭嗎?你拿的那幾塊地,到底哪一塊會讓翼嘉桐做出那樣的反應?”

“其他幾塊地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風天逸回答說,“如果一定要說有哪塊地有些不對勁,也許還是得著落在風傢那塊地,再說確切一點,鬧鬼的那棟樓。那棟樓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絕不僅僅是鬧鬼那麼簡單。”

“也就是說,要查清楚最近這幾個月天空城發生的事情,我們需要先去調查兩件陳年舊事。”洛夜行說,“一件是三年前的女鬼殺人案,一件是兩年前的王國麟被殺案。真是沒想到,這些線頭會繞得那麼遠那麼長。”

“分一下工吧,”風天逸說,“蕭小姐和湯老弟去調查風傢的女鬼,我和洛兄去調查王國麟。”

“為什麼不讓我去查王國麟,那可關系到……”

“正因為關系到你的生父,所以才不能讓你去,”風天逸打斷她說,“你很容易摻雜進個人感情,然後沖動誤事。”

蕭輕盈不吭聲瞭。湯崧拍拍她的肩膀:“聽風老板的吧,當大老板的都懂得知人善任。”

“那我呢?我幹什麼?”白茯苓問。

“你那麼笨,出去也難免礙手礙腳,”風天逸說,“這座宅子反正也很久沒有人住瞭,交給你慢慢收拾。”

白茯苓沒有反對,斜眼看看墻角的笤帚,居然顯得有些高興。

在發生瞭誇父暴動之後,鬥獸場終於暫時停止瞭鬥獸表演。巨大的場地周圍一片寂靜,往昔那些歡呼聲、驚嘆聲、加油聲、鼓動聲、怒吼咆哮聲、垂死的慘叫聲,此刻都消失無蹤。這樣的死寂仿佛是從一隻怪獸身上抽走瞭它的生命力,把它變成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沒有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感覺鬥獸場……就像死屍一樣。”洛夜行說。

喬裝改扮後的洛夜行和風天逸此刻就站在鬥獸場外。因為沒有鬥獸表演,虎翼司的人也都撤瞭,更顯得這裡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這本來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地方,”風天逸說,“戰爭中的殺戮或許難以避免,但以殺戮作為取樂的手段,這是罪惡。”

“但是我們的王國麟卻憑借著這樣罪惡的勾當得到瞭羽皇的青睞,還差一點混上瞭爵位,”洛夜行凝視著靜默無聲的鬥獸場,“或許天空城本身就是罪惡的化身吧。”

兩人繞過鬥獸場,來到鬥獸場後方的一排房屋,那是鬥獸場裡的雇工們的住所。在過去,王國麟在鬥獸場旁單獨建造瞭一座不遜色於貴族住所的房屋,極大地彰顯出他的暴發戶嘴臉。但在他死後,繼任的不再是他那樣的人類混混,而是一個羽族的小貴族。該貴族吸取教訓,凡事收斂低調,雖然接下瞭這樣一個露臉的任務,也再也沒有興建豪宅,老老實實住在自己過去的小房子裡。而王國麟的豪宅最終隨著他的死亡而被別人低價收購,一生中短暫的榮光煙消雲散。

鬥獸場裡的誇父和野獸都有專門的地方看管,也有重兵把守,而雇工們的住所隻是純粹的休息生活之所,沒有值錢的東西,所以並無任何看防。兩人很輕易地走到瞭房屋跟前。

一股很明顯的的臭味撲鼻而來。洛夜行註意到,這裡的地上臟水橫流,到處都是垃圾,而那一排房屋都是簡單的土房,不少墻體都已經有瞭裂縫。

“維系羽族臉面的這些人,卻活得最沒有臉面。”風天逸說。

洛夜行隨便敲開瞭一戶人傢的門,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羽族男人過瞭好半天才出來看門。他看來有些不耐煩,但看著風天逸那顯然價格不菲的衣飾,卻也不敢輕易發火。這裡可是權貴雲集的天空城,鬼知道你可能招惹到什麼瞭不起的大人物呢?

“兩位有什麼事嗎?”他最後選擇瞭客氣的問話。

“虎翼司的。”洛夜行把雪嚴君死後留下的虎翼司腰牌在男子面前晃瞭一下。男子下意識地向後退瞭一步:“我……我犯瞭什麼事瞭嗎?”

“沒有,我們在調查一件舊案子,需要你的協助。”洛夜行冷冰冰地說。

男子明顯松瞭口氣:“兩位大人想要問什麼?”

“兩年前,獵風館前任館主王國麟被殺時,你在不在這裡做事?”洛夜行問。

“在,我以前在中州和宛州的時候,一直跟隨著王大哥。”男子回答。

“看你的模樣,年紀似乎也並不大啊?”風天逸打量著他。

“是的,我所在的村子的森林被貴族強占瞭,我十五歲就開始在九州各地流浪,後來遇到瞭王大哥,跟在他身邊學著馴獸。再後來,有人找到王大哥,要他來天空城替羽皇馴獸,我就和他一起來瞭。”男子說。

“聽起來,你對他還挺尊敬的,滿口大哥大哥的。”洛夜行說。

男子笑瞭起來:“我當然知道在很多人眼裡,王大哥都算不得什麼好人。事實上我也沒有把他當成什麼所謂的‘好人’——他克扣我的時候也不少。但我確實從他身上學到瞭很多,而且沒有他的話,我也許很早以前就餓死瞭。他給瞭我一條命,從我身上賺走一些錢又有什麼關系呢?”

“恩怨分明,倒也有道理,”洛夜行點點頭,“那麼,關於當初王國麟的死,你有什麼想法嗎?”

“想法?什麼意思?”男子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警惕。

“我們懷疑他並不是被那個老馴獸師殺害的,”洛夜行說,“你既然和他那麼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想法。”

“說實話,我也並不覺得他是朱老頭殺的,”男子說,“朱老頭也就是喝多瞭酒之後喜歡瞎咋呼,真要他動手殺人,他應該沒有這個膽子,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出來呢?”風天逸問。

“他是個人類,本來就和大傢的關系都不怎麼好,”男子說,“就算有人覺得他冤枉,也懶得多說,免得自找麻煩。”

“但你現在為什麼又說出來瞭呢?”洛夜行問。

“因為你拿著的腰牌是過時的樣式,說明你們根本不是虎翼司的人,”男子說,“但你們一定是有錢人。”

風天逸哈哈大笑:“真是個聰明人。我就喜歡聰明人。”

說著,他真的掏出一枚金銖放在男子手裡:“那在你心目中,誰殺瞭王國麟的可能性比較大呢?”

“這個我真不知道,王大哥為人陰險小氣,得罪的人很多,而我平時對他的生活又並不熟悉,”男子說,“不過嘛,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你們去找她。”

“什麼人?”

“外人可能不知道,王大哥倒也並不是完全徹底的孤傢寡人。他當年在天空城裡的時候,其實養瞭一個秘密情人。”男人說,“現在她還在天空城住著呢。”

《九州·天空城》